远处残照徐徐没入山后,纷纷扬扬的剑雨也逐渐显露了一丝力不能支的衰竭。
须臾后,一丝破绽出现于三人之间。
笑面道人身形一闪,倏然现身于楚流景正前,曲掌成爪弓步跃进,矮身直抓向眼前人胸口。
楚流景轻身跃起,往后退避半步,随即崩剑一点,薄软的剑身弯成一道银弧,剑尖自上而下刺向笑面道人后颈,却不想剑身弯至极点,竟无法再近半寸。
“噌”
本该抓向胸口的铁爪变招朝上而去,猛然穿透了持剑的腕骨,清癯的身影微微一滞,另一道影子却乍然出现在她身后,冰冷的铁爪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身躯。
“哧”
一时寂静。
透体而入的铁爪再度于她体内抽出。
楚流景身子一颤,面色愈渐苍白,反身一掌拍去,哭面道人当即翻掌以对,带着笑的话音中流露了几分阴狠意味。
“子夜楼楼主?今日我便要化了你这一身功力,看你再如何口出狂言!”
双掌相对的一刹,一阵气劲于二人周身轰然炸开。
哭面道人目光狠戾,眼中透着一抹癫狂笑意,运起心法便要化去身前人内功,而心法堪堪运转,一股吸力却于相接的掌心骤然涌出,不知何来的诡异力量犹如深不可测的漩涡,将他灌入的内力瞬间汲取殆尽,令他面色一变,欲要抽身退避却已无法动弹半分。
“大哥……救我!”
眼见二弟情况有异,笑面道人欺身便要上前,而一阵狂暴的内息却倏忽于身前人体内爆开,汹涌澎湃的气浪霎时将周遭几人俱都掀飞出去,令坐于轿上的人也滚到了一旁。
待气浪平息,笑面道人撑着身子于地上爬起,却见哭面道人犹如烂泥般砸在地上,面上薄纸已然碎成灰烬,七窍中尽是淋漓鲜血,圆睁的双目残留着无法抹灭的惶然惧意。
“她是……怪物……”
“二弟!”
笑面道人大喊一声,跌跌撞撞地便要跑去兄弟身旁,一抹暗色却于此刻落入眼角,噗哧一声轻响,跳动的脏器已于他心口坠落到了满地泥泞当中。
温迎浑身僵硬,苍白着脸看着最后一人也倒在了那袭玄衣身前,跌落于泥水中的身躯朝后挪动了寸许,正欲转身逃走,却听当啷一声响,软剑掉落在地,银白的发丝轻轻飘扬,浑身浴血的人无声倒了下去。
怔了一瞬,温迎心下一喜,见不远处的人果真已是力不能支,他起身拾过折扇,自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匕,一步步走近楚流景身前,确认她再无还手之力,抬刀便要挑去她手筋。
“嗖”
一枚箭矢自后而来,犹如流星赶月,蓦然穿透了他后心,箭镞扎入地里,尾部雕刻的苍鹰图纹随颤动的箭羽微微摇晃,仿佛展翅欲飞。
下一刻,握着短匕的身躯倒了下去,一众飞骑自远处纵马而来,停在了遍地横尸之前。
为首之人翻身下马,抱起楚流景,喂她服下了一粒药丸,清雅的身姿略微直起,随即落下了一句话。
“将她带回漠北。”
“是,大娘子。”
马蹄声响,纵马而来的人再度朝来路返回,最后一抹残阳也隐入天际,夜幕降临,天地一片沉寂。
第163章 斜阳
斜阳
“天山月, 照边城,长风送雪别旧人。江家有女辞春去,独留青冢对孤灯……”
草木繁盛的绿洲中, 正在湖畔放牧的孩童唱着歌谣倚于杨树旁,清冽明透的雪水于她脚下蜿蜒而过, 发出泠泠的击石声, 成群的牛羊于不远处低头啃食着草叶,风中隐约传来羌笛悠扬的曲调。
哒哒的马蹄声作响, 一名女子自大漠中打马归来,穿着裘皮短袄的少女正藏在马厩边躲懒, 女子见她抱着初生的小骆驼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毛的模样, 便笑起来。
“阿也, 你又躲在此处偷懒,便不怕少当家知晓了拿你是问?”
被称作阿也的少女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望了一眼远处的毡帐,确认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今日尚未有时间前来折腾她,便又阖上了眸, 语调提不起一丝精神。
“我这几日不是忙着熬药便是整夜在毡帐中守着情况,都快两三日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少当家若当真想那女子活下来,便该放我一马,否则我若一个没撑住与那女子一同去了,可再没有其他人来供她折腾了。”
女子翻身下了马, 将马牵回马厩, 一边卸下马背上绑的褡裢一边问:“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伤得那样重, 连你都束手无策,少当家对她似乎也着紧得很, 瞧来不像是什么寻常友人。”
阿也哼了一声,“内伤外伤俱全,除了是爱惹麻烦的江湖人还能是什么人?若非大娘子亲自托我前去救她,我才不会对这般不看重身子的人多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