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知白姐姐藏在此处的小情人?”
见楚流景姿态戒备,似听不见她所说话语,她想起什么,眼中划过一丝顽劣神色,自一旁取过管家拿来的笔墨,挥毫落纸。
“长缙陆鸣,知白姐姐未过门的心上人。”
第157章 葬画
葬画
今日是中秋, 云中郡各家酒肆皆摆出了新酿的美酒,不时有商贩挑着新上的橙橘、石榴沿街叫卖而过,家家户户在院中设下了席宴, 预备着夜里与家人一同赏月饮酒。
秦知白便于这般热闹的景致中打马而过,来到了位于城东的疏香园。
昔年画圣苏澜曾以一幅南枝早春图在此与陆家公子结缘。
陆公子为博美人一笑, 买下了这处梅园赠予佳人, 而后二人日久生情,结为连理, 一度被武林同道奉为一段佳话,谁知陆辞秋游历天山时为采一支罕见的素心腊梅而失足跌落山崖, 苏澜自此孑然回了云中, 未几便诞下独女苏容与, 而后终身未再另嫁,于数载后病逝云中,与这满园落梅同葬为了一处花坟。
眼下时辰尚早,疏香园内还无游人到访。苏容与尚在时,从未限制过他人入园游玩, 因她喜鹤,又常于梅园中作画, 世人皆称其为梅园鹤仙,在她去后亦常常有人前来园中留花悼念。
秦知白步入园中,于疏影曲径间徐徐行至细渠绵延的后园。
如今未到梅花开时,园中仅有几株垂枝梅开着早梅, 皓白的花瓣偶落清泉中, 随水缓慢飘流, 渐于尽头汇作一汪池水,一处石碑便立于池边, 碑前仍摆放着许多天南海北送来的紫毫墨砚。
她甚少来云中,唯一一次前来疏香园还是十四年前,如今素未谋面的亲人坟茔便在眼前,她静立了一会儿,便将方才于街市间买来的丹桂放至了一众墨砚之间。
“这位公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负责剪枝看护的守园人见得有人到访,正欲近前告知今日闭园,却在看清秦知白模样时神色一怔,当即停下了脚步。
“小姐?”
秦知白一顿,回眸看向来人,“你认得我?”
“当真是小姐。”守园人望她一阵,眼中溢出了些欣喜的泪意,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叹道,“当年小姐来疏香园时便是我在园中,如今小姐虽大了,却与容与小姐仍有五分相似,方才遥遥一望,我还以为真是容与小姐回了疏香园。”
“原来是您……”秦知白忆起当年之事,回过了身,朝守园人低首一礼,“许姨。”
当年苏澜因病早逝,独留下苏容与孤身一人,陆家虽曾想将苏容与带回长缙抚养,却遭到了她拒绝,于是便只留下了一名下人照顾苏容与,此人便是眼前的妇人。
守园人平复下心绪,望着乔装打扮过的身前人,心下已有所猜测,却仍是问:“小姐今次来此所为何事?”
秦知白也未曾遮掩:“我来取母亲生前留下之物。”
妇人得到答案,便不再多言,朝四周望了一眼,侧身一抬手:“小姐请随我来。”
两人穿过水榭,来到一处清泉环绕的小屋旁,屋旁矗立着一树青松,松下仍有鹤鸟停留,映着秋日薄霜,叫人不觉又想起当年旧人。
妇人于屋中拿出了一方木匣,“这便是容与小姐当年留下的玲珑匣,这些年来我从未与旁人提起过,便想着小姐或有一日会前来寻它。”
木匣浑然一体,左右各有一道凹槽,当中封存着一处机关,若有人自外强行破开,便会触动机关叫木匣自燃焚毁。
秦知白接过木匣,将所带的两块玉牌放入了凹槽当中,玉牌与木匣严丝合缝地嵌为一体,便听得一声极细微的“咔哒”声响,原本瞧来全无缝隙的匣盖霎时松了开来,露出了盛放于其中的古瓷残片。
残片显然已历经千年风霜,碎裂处的断痕早在流水冲刷下显得模糊不清,唯有其上篆刻的文字仍隐约可见,于日光下一照,便清晰浮现出“青阳十洲记”字样。
这便是如今可得的最后一卷十洲记残篇,也是二十年前最初现世的青阳秘宝相关之物。
二十余年前,苏容与游历至漠北,于不周湖畔拾得一古瓷残片,此事不胫而走,自此青阳秘宝的传闻便流传于世间。
此为一切因,也为一切果。秦知白望着最后一卷残篇,于脑海中将已得的线索慢慢拼凑至一处,便在跨越千年的大荒星宿图中寻到了那处被藏起的秘境,四卷残篇汇作一幅图,最终得到了一个模糊的地点:
漠北,迦莲山。
她再望了一眼残片,将其上文字尽数刻入心中,随即抬手一震,手中瓷片便霎时化作齑粉,随风散入了尘泥之中。
秦知白垂下手,朝身旁妇人再深深一礼,“多谢许姨,如今我仍有他事要办,便不再多加叨扰,待一切结束,我会再回云中前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