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回过神,乖乖地应了一声:“是,师尊。”
见着弟子拿着点心离去,曲尘霏收捡好药锅,便端着汤药转朝鹤园而去。
秋意渐浓,鹤园中的竹林仍是青翠,只房前一株才栽下不久的棠梨显出了几许衰颓,往日栖居于院中的鹤大都不见影踪,偶有竹叶飘摇着于檐上落下,四下一片清寂。
曲尘霏推开房门,缓步走入房中,榻上人仍旧昏迷未醒,病白的容颜映了些许微光,令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显剔透,恍若将化未化的一片薄霜。
她将汤药放至一旁,正待扶起秦知白为她服药,却见身前人蹙起了眉,似梦见了什么极不愉快的事,垂落于身侧的手轻动了动,便眉目惶然地唤出了一个名字。
“阿锦!”
曲尘霏一怔。
阿锦?
这个名字……
十四年前,她也曾听师妹在梦中唤过。
正当她恍神时,腕间忽然一紧,放于一旁的手蓦然抓过了她的腕,视线交错,躺于榻上的人已然睁开了眼。
“知白?”见得师妹苏醒,曲尘霏眼中露出了一抹喜色。
秦知白面色苍白,初初醒转的眸光仍透着些许恍惚,话语声低弱。
“她在何处?”
曲尘霏怔然片刻,缓声问:“你是说……阿锦姑娘?”
一时静默。
紧握于腕间的手松了开,秦知白低敛下睫,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身,仿佛对周身伤痛一无所觉。
“我要见师尊。”
曲尘霏微攒着眉,担忧地扶住了她,劝慰道:“师尊方从漠北回来,如今正在槐安居中休息,你若有何事寻她我替你转达便是,你伤势未愈,眼下还该好好休养才是。”
秦知白恍若未闻,径直下了榻,信手取过一旁放的衣裳披上,行止间不见半点迟疑。
“我有急事需现下见她。”
“知白!”
曲尘霏还待再劝,却见身旁人已匆促朝外而去。
推门声轻响,秦知白走出房外,方欲离开鹤园,却正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身影。
“……秦神医。”
秦知白看着来人,安静了片刻,略有些发凉的指尖一点点抵入手心,轻声问:“她在何处?”
计都静默片晌,低垂了视线,始终未曾看她。
“主人已经知晓了……如今楼主情况特异,主人不希望您去见她。”
秦知白并未应答,只是看着她,再问了一遍:“她在何处?”
短暂沉寂,戴着面具的人闭上了眼,低微的话语声轻落。
“后山,丛棘窟。”
话音落下,一阵劲风拂过,病弱的身影当即离开了鹤园,直朝后山洞窟而去。
……
幽深阴暗的丛棘窟内,寂然长明的火把徐徐燃烧着,四下皆是一片阴冷的灰白。一条逼仄的甬道直通入当归峰深处,入口处掩映着丛丛荆棘,仿佛藏于暗处的恶兽,吞没了一切可望而不可及的光亮日色。
罗睺守于洞窟内,神情不属地握着手中剑出了神。
漫长的沉寂后,一道惨厉的嘶叫自丛棘窟深处传来,她蓦然回过首,看向望不见尽头的监牢底部,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色,握剑的手也无意识紧了一分。
不多时,沈槐梦于地牢内走出,手中拿着一块巾帕徐徐擦拭着指上鲜血,面上神色仍是瞧不出喜怒。
罗睺停了一会儿,低声问:“主人,楼主她……”
沈槐梦瞧她一眼,将染了血的巾帕以火把点燃,任其焚成灰烬,淡淡道:“她如今命蛊失控,已再不识得你们任何人,接近她之人皆会被她视作猎物杀害,太素心经虽能压制她体内命蛊一时,可终究不过扬汤止沸,因此在寻得解除她体内命蛊之法前,不可让她离开此处。”
“……属下知晓了。”
说罢,沈槐梦望了一眼洞窟外隔绝的浅淡日光,问道:“知白如今情况如何?”
罗睺如实答:“日前尚未苏醒,方才计都已前去查看了,现下还未归来。”
沈槐梦微抬了眸,“先前我便说过,不可让你们楼主身份叫他人知晓,即便知白亦不外如是。你与计都不仅未曾掩护好她,还意图瞒报此事,已是犯了楼中大忌,自去寻七政领罚一百鞭。”
“……是。”
“月孛留在此处,与罗睺一同看好你们楼主,未得我命令,不得让任何人接近她。”
“是。”
交代完一切,沈槐梦便离开丛棘窟,身影没入了荆棘之后。
火把仍在寂寂燃烧着,两道身影守于幽暗的光影间,地牢深处传来的声响早已消散殆尽,洞窟内重归一片死寂。
短暂安静,罗睺开了口。
“这段时日我与计都一直守在楼主左右,唯独你在离开兰留不久便消失无踪,是你传信告知主人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