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吏摇头,“燕司事未曾说要去何处,只是看她走的方向似是北门,临走前还拿了一把剑。”
须臾沉寂,低微的话语声响起。
“得罪了。”
一阵清风拂过,凝聚了内力的指尖倏然点过了几人穴位,身躯倒下的闷声响起,素白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廨房外,未再留下半点踪影。
*
薄暮冥冥,天边余晖已是将尽,寺庙中敲响了闭寺的法鼓,白日里熙来攘往的香客渐渐离去,禅堂中又回复一片幽静。
边原立于禅堂正中,不远处是正坐于蒲团上闭目禅定的女子,寂然无声的气氛令她鲜见的有些紧绷,一贯张狂的神态无意识收敛,视线也丝毫不敢看向他处。
“边原。”坐于佛像前的人开了口。
边原心下一紧,低首应答:“世主。”
“天色暗了,你一日未曾进食,先去五观斋用些饭菜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温蔼的言语叫人不自觉放松下来,边原迟疑了一会儿,却仍是未曾离去。
“未得世主指示,我……属下不敢擅动。”
闻言,女子似乎笑了起来,温言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性子也坚韧,不像须弥僧那般贪婪无度,我寻你来是为了让你接过重任的,你不必这般紧张。”
边原一怔,心下霎时涌出一阵不可置信的欣喜。
在协同子夜楼杀了须弥僧后,她便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青冥楼之人仍在追查她下落,六欲门又早已分崩离析,她无处可去,带着从门中搜刮来的财物踏上了亡命之路,每日只能躲躲藏藏,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直到身前人派人寻到了她,本以为该就此被杀鸡儆猴,没想到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她按捺下纷繁思绪,面上维持着先前神情,试探着问:“世主的意思是?”
女子也未再与她打哑谜,“须弥僧既死,六欲门不可一日无主,我会着人同你重整六欲门,往后六欲门之事全权交由你办,你也不必再受他人掣肘。”
边原神色一振,当即再度跪了下去,“多谢世主。”
不待女子回应,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侍从自禅堂外匆匆走来。
“家主,不好了,洛下来信,丐帮与赤潮帮起了冲突,巡武卫带兵前去调解时不当心伤了丐帮弟子,如今丐帮正围在衙署外讨要说法,几名大人寸步难行。”
女子听罢,眼中划过一丝异色,还未来得及出言,却又有一名小沙弥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居士,大事不好,寺外有名女子来犯!那人说要见你,几名师叔想要拦下她都被她打伤,如今已经闯进寺了!”
话音落下,剑棍相交的兵戈声锵然作响,禅堂外半掩的门被猛然撞开,一名武僧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身旁是被剑气劈作两半的长棍。
一瞬寂静,一道身影于残阳落霞间徐徐走入禅堂,绣着獬豸图纹的公服于余晖中轻晃,她停于光与影的交界处,望着佛像前的女子。
“我没想到竟然当真是你……”
清明的话语声缓缓道。
“老师。”
第150章 愿景
愿景
光线幽暗, 佛像前燃着点点青灯。鹤骨松姿的老妇人坐于残阳无法触及的深处,抬眼望着来人,面上却不见半点惊讶神色, 仍只是端然平静地握着一串菩提。
“你来了。”
她温和道。
“我以为你不会来。”
燕回并未言语,持剑静立于禅堂之中, 身后隐隐传来武僧受痛的呻吟声, 门外洒落的暮色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宛如刺入暗处的一柄利刃。
“你们下去吧。”褚云琛道。
边原瞧了一眼来人, 眼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的深色,却也未曾多说什么, 朝老妇人行了个礼, 便与一旁侍从一同退了出去。
禅堂内恢复安静, 褚云琛慢慢收起了手中的菩提,略有些清癯的手取过一旁放的一只线香点燃,插入了香炉中,清缓温静的话语声随之徐徐响起。
“你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
燕回目视着她,片晌, 微微垂下了手中的剑。
“褚老太太博施济众,闲暇之余常往寺中参拜礼佛, 此处寺庙为距离城中安济坊最近的一处寺庙,寺内把守异于他处,当有非同寻常之人正在寺中。”
沉静须臾,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
“你当真是我最喜欢的一名学生。”
叹罢, 她看向燕回手中的剑, 又道:“是楚不辞告诉你的?”
燕回沉默少顷, 于怀中取出了一纸信笺,信上有着纵横相交的折痕, 其中字迹与她几乎一致,折痕交错之处正是“辟疫镇遇险”几字。
“如此传信之法……是我与她年少玩闹时所用,除我二人外,便只有您知晓。是您仿冒我的字迹,传信将她骗去了辟疫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