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少女无声地倒入了满地泥泞里,江行舟微抬起手,漠然看向她。
“再不开口,下一个死的就是那些百姓了。”
原本瑟缩在一旁的一众人面色剧变,一时皆惊恐地打起了哆嗦。
江霁月望向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百姓,指尖紧紧地陷入了掌中,双唇方要张开,扬起的手却落了下去,冷锐的刀尖转瞬刺入了一名妇人心口。
“呃……”
喷溅而出的鲜血叫人群惊叫着退了开,仍裹在襁褓中的婴孩被叫喊声惊扰,一时放声啼哭了起来。
“太慢了。”江行舟慢条斯理道,“她是被你害死的。”
他再使了个眼色,一名侍从便抢过了正在哭叫的婴孩。
江行舟看着跪在泥水中的百姓,不冷不热道:“你们若想活命,便去求一求这位江圣手,只要她将十洲记交出来,我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下一个死的便是那孩子了。”
听得此言,人群仿佛见得了一丝希望,皆惶遽乞求地望向不远处的女子。
“求你了,江大夫,救救我孩子吧。”
“我不想死,江大夫!求求你,就听他的话吧!”
“江大夫,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既然你已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便不如送佛送到西,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争先恐后的哀求与哭叫交织于风雨中,恍如地狱下的绘卷,令江霁月凝定着闭上了眼。
安静须臾,她慢慢睁开眼,望着眼前一众百姓,低声开了口。
“……将孩子让我看一眼。”
侍从请示地看向江行舟,见他并未拒绝,便走近前去,将手中婴孩递给了身前女子。
江霁月小心地接过襁褓,望了一眼婴孩尚未睁开的双眼,眸光微微垂落,抬手自腰间拔出了随身佩剑。
“今日之事,皆起于一念贪欲,十洲记本不该现世,如今却引得争端连连。你们是为我所累,便让我一人结束这场祸患罢。”
剑锋出鞘,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持剑而立的身影。
意识到她想要自刎,江行舟猛然站起了身,“拦下她!”
“轰隆——”
一声惊雷打下,骤然劈在了道路边堆垒的尸首旁。
顷刻燃起的熊熊烈火宛如一道屏障,将握剑的人围在了炽烈火光中,扬起的剑锋就在此时断然落下,立于火中的身影被热浪席卷,渐渐湮灭在了漫天风雨中。
……
回忆起昔年之事,江行舟冷笑一声。
“说到底,江霁月是被你们逼死的,我将你们杀了,也算得上替她报仇了。”
楚流景眸光冷冽,手中剑锋微微倾斜,削薄的剑身抖出一点弧度。
“你当真死有余辜。”
江行舟睨她一眼,已无意再与她多说,抬手一挥,下令道:“将她手脚筋挑了,留一口气,带回沅榆。”
“是。”
话音方落,十数名侍从当即持刀朝被围于当中的人攻了上去。
森寒的刀锋齐齐斩下,眼看便要触及楚流景身躯,而一道剑气却如银弧般荡起,骤然袭向劈来的横刀。
“轰——”
掀天揭地的气浪于林中猛然爆开,一众侍从霎时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江行舟面色陡变,“你并未受伤?!”
而立于不远处的人却未曾回应,身形一闪,玄色身影已然逼近他眼前,夹带着沉沉气劲的二指骤然点上他胸口。
“噗”
江行舟猝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猛地砸到了一处土坡旁,折断的肋骨于腰间刺出,穿透了衣袍,汩汩鲜血顷刻染红了身下黄土,叫他俨然无法再动弹半分。
轻缓的脚步声一步步行至他眼前,他缓慢抬起头,衣发早已凌乱,身子如烂泥一般蜷倒在地,口鼻间已尽是鲜血。
楚流景目光微漠地自上睨着他,手中剑锋隐泛寒意。
“利欲熏心、残害无辜,如你这般恶贯满盈之人,多活一日都已是对他人不公,只可惜真正该杀你的人不是我。”
几道身影便在此时于林中走出,裴少微望着倒在地上的人,眼中神色殊无笑意。
“江圣手竟是因此而亡。”
见得到来的几人,江行舟喉间又溢出一点腥甜。
“……是……你们……”
几人同时出现,他如何还不知晓,本以为隐于暗处的行动竟是中了他人计谋,那场夜袭至今,大约都不过是引他入彀的一出戏。
莫怪秦知白会如此轻易便得知子夜楼下落,莫怪那日夜里司危胆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向他下战书。
一切都不过是为他设下的一局棋……
胸口气血愈渐翻涌,江行舟剧烈咳嗽起来,一股又一股血沫自他嘴角涌出,本就苍白的面色渐渐蒙了一层灰白,已然气息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