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措还惦记着圣女的身子,趁着容久前去取杯盏,放下碗筷,看向了不远处的白发女子。
“敢问阿锦姑娘,圣女的心疾何时能好?”
楚流景微不可察地一顿,抬起首答道:“大约半载。”
没想到时间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桑措亦惊亦喜,却还忍不住再问了一遍:“竟然这般快?”
“有伏澜祭司这么多年的调养,圣女的身子其实比看起来要好上不少,因而只要对症下药,自然很快便能好起来。”
“可我听祭司说圣女的心疾并非普通病症,这些年用了不少药也一直没能见好,当真半载便能治愈吗?”
看出了桑措面上的犹疑之色,楚流景微微笑着,“桑措姑娘即便不信我也该信圣女才是。”
“可是……”
一道身影便在此时自堂屋返回,柔软的指尖一如往常般点上了桑措眉心,眉目柔和的女子笑着拿了杯盏于桌旁坐下,嗔怪般看她一眼,便转首望向楚流景,笑道:“桑措便是谨慎惯了,一向对我的事情总是放心不下,阿锦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楚流景不甚在意,“桑措姑娘心系圣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圣女心疾的确沉疴难医,桑措姑娘对我治病之法一无所知,难免会因此生疑。”
听得几人对话,阮棠好奇地看着她,“你还会治病?”
楚流景笑而未答,只转首看向桑措,“借羊角刀一用。”
桑措虽不解其意,却仍是依言递过了腰间短刀,只见白发玄衣的人抽出羊角刀,毫未停顿地于掌心一划,皓白无暇的掌中霎时涌出了汩汩鲜血,将手下清茶染成了一片殷红。
楚流景神色淡淡地收了刀,取出锦帕将手心伤痕包好,垂眸望着盛了鲜血的茶盏,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便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
“命蛊可治百病,我的血便是最好的药。”
一时沉寂,屋内只剩了火堆燃烧的哔啵声。
楚流景端过茶盏,递到容久跟前,泛白的唇微张,他人无法听得的话语便以内力传入了容久耳中。
“喝了罢,虽无法治好你的病,但总归于你身子有益。”
怔了一会儿,容久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停顿片刻,伸手接过了茶盏。
“多谢阿锦姑娘。”
眼见楚流景为了安自己的心而当众取血为圣女作药,桑措一时愧疚不已,取过一旁放的刺梨酒,起身行至她身前向她低首一礼。
“是我冒犯了阿锦姑娘,我先饮了这坛酒赔罪,往后阿锦姑娘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阿曼桑措定然舍命相报,绝无二话。”
说罢,她举起手中酒坛,扬起首,将坛中酒一饮而尽。
望着眼前人如此郑重模样,楚流景微微笑起来,重又取了一只茶盏为自己添上茶水。
“听闻苗人素来好酒,常以酒传情、饮酒为乐,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我身子不适,不便饮酒,便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愿你与圣女日月相望,百事从欢。”
话音落下,端着茶盏的手正要举起,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清喝。
“等等,喝酒岂能少了本姑娘!”
阮棠亦站起了身,拿过手旁酒盏,兴致昂扬地一举杯。
“今日我心中欢喜,定要与你们不醉不归。这喝酒也得讨个彩头,便祝大家……占得欢娱,岁岁年年!”
听她这番言语,圣女与陈诺也笑起来,众人皆举起了杯。
“占得欢娱,岁岁年年。”
碰杯声轻响,火光向上跃动了一分,热闹的笑语声充斥了吊脚楼内外,远处仍有歌声轻合,喧闹的声响飘入了夜空。
待酒过三巡,火塘中只剩了燃尽的余烟,先前叫嚷得最欢的人眼下已是酩酊大醉。
陈诺揽过了伏倒在桌上的少女,将她小心抱入怀中,确认她已经睡熟,抬首望向对侧几人。
“棠棠已经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桑措勉力睁开眼,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
“阿姐路上小心。”
容久扶着她又坐下,见她面上满是醺然醉意,无奈地笑道:“难得见你喝醉,今夜怎么喝这样多?”
一向省身克己的鬼师并未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恍若陈酿的浓酒,片刻,翘起唇角笑了一下。
“高兴。”
容久微微一怔,笑着垂了眸。
“你啊……”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眼底慢慢浮现了一抹不舍的眷恋神色,抬指轻轻抚过身前人脸侧,眼睫轻点,温声道:“只是我先前曾答应过长老一件事,待我身子好后,便要去一处很远的地方为祖神祈福,大约要去许多年,或许很久都无法再回苗寨来了。”
听得她这般说,本已有些昏昏欲睡的人又睁开了眼,朦胧的双目望着她,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