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图南大疫。”楚不辞道,“十四年前乾东之乱,六年前的临溪灭门案,亦与六欲门脱不开干系。”
清越的话音停了片刻,方缓缓道:“据暗使心月狐回报,柳鸣岐正是六欲门六使之一。”
燕回一怔,“柳鸣岐竟是六欲门之人?”
她眉心微攒,脑海中极快地拼凑起所有蛛丝马迹。
“六欲门在图南之事后一夕鹊起,而柳鸣岐前往图南所为的是单家手中十洲记,莫非当年他从十洲记中得到了什么,才叫六欲门能够凭此发迹?”
楚不辞点了点头,“我亦有此猜测,只不过六欲门隐藏甚深,如今尚未寻到其宗门所在,调查起来不免要多费些功夫。”
燕回目光清敛,指尖摩挲过腰间横刀,话语声低缓。
“从赤潮帮帮主易江东,到云剑山庄少庄主宋晓苔,再至六欲门……子夜楼似乎一直在引导着我们查当年之事,所杀之人也多为牵涉其中的几派弟子,难道他们的目的并非夺得十洲记,而是为了揭开当年之事的真相,抑或想要复仇?”
楚不辞安静一时,未置可否。
“倘若只是想引我们将当年之事大白于天下,那自然好说,可若他们亦想要十洲记,恐怕下一步便是向我或秦姑娘下手。”
燕回看着她,似有些不明所以,“为何是你?”
楚不辞抬了眸,清湛的视线笼着眼前人,少顷,话语声如喟叹般放轻了些。
“阿回,第四本十洲记……正在楚家。”
燕回怔然片晌。
“什么?”
飒沓的马蹄声响起,夜色之中,一匹毛色苍青的骏马忽然由远及近奔来,周遭闲谈小憩的他派弟子望见马鞍处黑白双色的太极阴阳图,皆发出了惊讶的私语声。
“青云驹?”
青云驹为青冥楼使者所驭宝驹,若非彼苍榜换榜或传送重大消息通常不会出现于人前。
披着斗篷的青冥楼使者自马上翻身而下,快步行至楚不辞跟前,低首禀报:“楼主,毕右使来信,日前子夜楼楼主带着手下两位堂主出现在乾东与她们交手,二公子被劫,如今下落不明。”
燕回神色一凝,蹙着眉看向身旁人,“南下之事我可代你一行,你带人先去寻楚二公子吧。”
静默须臾,楚不辞却摇了摇头。
“不。
“飞隼传信于心月狐,令她带领沅榆所有门人赶赴图南,探明城中情形。”
她站起了身,转首望向各派弟子,素白的衣角微微晃动,在夜色中宛如皓月霜雪,瞧来分外明晰。
“眼下子夜楼楼内空虚,所有门派休整一夜,明日天一亮便启程,途中不再耽搁,务必十日内随我赶至图南。”
……
*
云梦泽水域浩荡,位于乾东多地交界之处,湖群星罗棋布,常有渔民于湖上泛舟捕鱼,水边大大小小汇聚着诸多渔村。
天还未亮,穿戴齐整的少女便将做好的朝食放在母亲床榻边,背着麻绳编织的渔网及各样渔具,悄无声息地推门离了家。
少女头上戴着鲜花簪成的花圈,发间插象牙筷,一袭短衫干净利落,是云梦泽水边常见的渔女形象。
有晨起倒水的妇人见她出门,招呼道:“采薇,这般早便出水捕鱼呀?”
乔采薇应了一声,拉了一把有些下沉的渔网,笑着回答:“再有几日镇上便要赶集了,我想着趁这些天天气好,多捕些鱼回来晒着,到时候一并卖了,也好给阿娘再备几贴药。”
“多有孝心的丫头,可惜你爹去得早,你娘又摊上这怪病……倒是苦了你了。”
妇人叹息一声,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似想起什么,又叮嘱道:“听你大眼哥说离岛那一代最近有土龙出没,你要出水的话可别往那边走,当心下网的时候被土龙咬了,村里那走方郎中可救不回来。”
“我知道了,谢谢阿婶。”
与妇人告别,少女便拖着渔网驾轻就熟地上了船。
村中渔船皆停在村东的船埠边,眼下时辰尚早,许多船还未出水,便只有她一人摇着有些老旧的渔船离了岸。
今日天色晴好,晨光透亮地洒在水面,泛起清泠泠的光。
乔采薇哼着九歌,将船停在湖中央,抓着渔网的一侧抬手一扬,一张漂亮的网花便于半空甩开,轻飘飘地下入了水中。
她自小便跟着父亲出水捕鱼,一手撒网赶鱼的功夫不比村中的老渔民差,只是大多渔船都是二人一同合作,她少了个人撑船,只能自己拉完网后再换去别的地方,因此难免费的时间多些,每日总要比别人多捕上几个时辰才能堪堪带回足够的渔获。
划着船拍打了一阵水面,估摸着鱼都赶进了渔网,乔采薇拽着渔网末端的长绳一提,一阵水花四散,便见得十数条银亮的白鱼被裹在网中,随之一同提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