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换了打法,进攻节奏陡然生变。
长刀在他手中灵活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光线下,对敌人而言,也同样不便视物。
那把看上去并不锐利甚至显得沉而钝的长刀,如鬼魅般铺开攻势,唯一雪亮的是它的刀锋,如同一条银线在夜色之中穿梭跳跃。
瞳孔中清楚映出银线的那一刻,也是被它索命的那一刻。
银线所到之处,便有刀风斩下,热血飞溅。
第五个。
秦绝心中有一张先前演练过的地图,知道该往哪里走,以锐不可当的攻势将他们步步逼退,拉回到两人该去的方向上。
顾衍誉也不跟他做多余的客套,他的杀意暴涨,使她压力小了很多,不必考虑配合他去织出一张“网”,只管后背靠着秦绝,守住自己要害不被捅穿。
秦绝抽空看一眼她,眼角微微抽搐。
顾衍誉很聪明没错,她这打法着实省力,招式不拉满,能管用保命就行。他没见过谁会把剑使得这么狼狈且滑稽,但好歹没再添新伤。
第六个被秦绝重伤的人往后撤一步时,她脑袋后仰,偏转一点,凑近他耳边,声音压低:“后退,慢下来。”
秦绝狐疑,但照做。
这样一来就显得力有不逮,只露出个力竭的苗头,余下的人果然一窝蜂围了上来,秦绝瞬间紧绷——
就在那一刻,方才表现狼狈的顾衍誉动作忽然快了。
她极快地用脚后跟碰了一下秦绝的小腿,示意他节奏别乱。然后她的左手动了。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包粉末,三根手指捏紧,猛地往自己的剑尖按去,捏住了,顺着剑刃的方向一划,粉末完全覆盖在剑锋之上,顾衍誉右手一翻,以自己为圆心,将剑平挥而出,绕过一圈。
剑风所过之处,粉末漫洒。
无风无月,每个人的嗅觉都比平时更灵敏,无法忽视这股奇异的冷香。
秦绝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没回忆上来。
“运功会死更快,主子要紧还是你们小命要紧,自己掂量。”
她说着提剑而上——
秦绝一听,懵了,没想到他今夜第一次内心崩溃是在这里,惊疑不定地压低声音追上她:“我也吸入了毒粉!”
“闭嘴,”顾衍誉忙着趁乱收割成果,“解药在饼里,你没少吃。”
秦绝“噢”了一声。
好尴尬,赶紧让自己忙起来。
刀剑各向前,顾衍誉正中对方要害,可惜力道不够,人因疼痛而剧烈挣扎,顾衍誉险些控制不住,秦绝果断补了一刀。
顾衍誉缓缓后撤。
第六个。第七个。
被激怒的杀手全都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黑衣人长剑一抖,逼向顾衍誉:“拿出饼来。”
顾衍誉险些没绷住。
她扭头瞄了一眼秦绝:“他吃了大半,剩下的只够三个人分,你们不如先自己决一死战吧。”
说着将油纸包远远一掷。趁他们分神,顾衍誉用剑柄轻戳了一下秦绝,极快地交待:“他们是四人一组,各有一个头领,先杀领头的,余下的阵脚自乱。”
秦绝瞬间领悟。
从开始他就发现这些人的行动似乎有某种规律,移动灵活,配合极好。
顾衍誉一说,他也观察出来,头领不是四人中功夫最好的那个,而是一组中最先行动的人,另外三人会随他而动。
这件事很快得到了确认,因为有一个人黑衣人捡起了顾衍誉扔出的油纸包,他们未能如她所愿陷入争抢,除去死掉的一个首领,另外三个每人分到了一块,都是被顾、秦二人判断为首领身份的人。
秦绝飞快跟顾衍誉对视一眼,对这种非人的纪律性无言以对,她的手指小幅度动了动,指向其中一人。
秦绝会意:“明白。”
……
两人合力一击——
在秦绝的刀顺利没入那人左胸时,变故陡生,此人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抱住他的刀柄,拦住了秦绝的收势,然后余下所有人一齐围了上来。
这是头一回,他们的兵器直接逼近了二人的脖子。
对方折损堪堪过半,秦绝受了几处外伤,顾衍誉已经把能用的招都用了,她不知这只手还能握紧剑多久。
合围过来的人语气森寒:“放弃吧,你们杀不完的,哪怕钝刀子磨肉,也够送你们上西天了!不如痛快一点,我们兄弟几个,也给二位留个全尸。”
顾衍誉冷冷看着他们。
眼下都是在僵持。谁都不会有后援,他们也不会爆发出更惊人的战力,但人数悬殊至此,哪怕在她全无伤病时,也不敢说能逃得脱。
疼……
她握着剑的那条胳膊缓缓垂下去,不知是谁的血挂在她的睫毛上,难以忽视的血腥气充斥了鼻腔。喉头也漫上来不祥的腥甜,她想自己也许受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