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禹柏:“你就如此厌他?若你能收了他的心,让他听你摆布,事情会变得很简单。这对你不难。”
顾衍誉沉着脸:“如果你的目的对你还重要,爹你不该冒这个险。因为我真的会杀了他,你明白我能做到。”
顾禹柏终于笑了:“不笨。知道什么是有效的谈判方式了。”
顾衍誉咬牙,她抬起头来,眼里酝酿着风暴:“把令狐玉还给我。我没有什么筹码要交换,但我知道的事,可以给你制造很多麻烦。”
他道:“我竟不知,他对你重要至此。”
顾衍誉不说话,她眼下半分不想装,她害怕,并且愤怒。为令狐玉,也为自己。
“若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还要么?”
顾衍誉眼波分毫不动,她完全没有了表情:“废人也是我的人。”
顾禹柏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笑:“提不出能让为父心动的条件,只会以狠话威胁。但这一次,我接受了。往后记得与人谈判时不要疾言厉色,叫人一眼就能看穿你的恐惧。不会每个人都像父亲这样让你一码。”
顾衍誉不敢完全松一口气,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顾禹柏看向站得笔直的女儿,她幼时的那股伶俐劲儿很像自己,越长大,身上那种天然的不可弯折的气质却越发像顾怀璧。那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却有天下最剔透玲珑的一颗心。
他一时无法分辨自己是怀念她还是因失去生出了恶意。
顾禹柏声音拖得很长:“人我愿意还给你。可是誉儿,似你这般,并非求人的态度。你的条件已经不够动人,态度又如此,想达成目的却只能等着别人成全么?”
顾衍誉经历了片刻的沉默,而后她一撩衣裾,直直跪了下去,吐字清晰:“请求您,把他还给我。”
顾禹柏扬起嘴角,笑容十分欣慰。
他拍手,两个下人抬了人进来,那人形被完全掩盖在白布之下。顾衍誉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颤。
第78章 真正的先祖是一个在史书上被抹去姓名的人
她看到里面渗出的血洇湿白布。
顾衍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等意识归位时她已跌坐在令狐玉身边。
她告诉自己事已至此,令狐玉是死是活早有结果,白布之下是凝固的答案,她只要揭开。
顾衍誉定了定神,预期动作该更利落,手却抖得厉害。
满目鲜红刺了她的眼,但在观察到人还有微弱呼吸的那一刻,心倏然落地。
顾衍誉大口呼吸,后知后觉意识到胸口那种近乎窒息的感受是痛苦。
她急切地摸索着去拉令狐玉的手,搭上他脉搏,万幸,那里跳动还很有力。
她长长地、又小心地舒出一口气。在她握住令狐玉手掌,手心与之相贴的瞬间,令狐玉的手紧了紧。力道微弱,但信号明确,活着,没死。
“送去别苑,请杜大夫,快。”
人被抬走。
顾衍誉欲起身,发现腿软得厉害。她索性也不装了,方才顾禹柏必然已完全洞悉她的恐惧,强撑无益,她一手撑住地面,稍显狼狈地站起。
身后的人轻轻笑了:“从此他便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顾衍誉皱眉,没接他的这一句。
缓缓转过身去,她问:“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不过是背主的一点小惩大诫,要不了他性命。”他看向顾衍誉,只从他悠然的态度里,读不出半分残酷,“你把令牌给他的那一刻,想不到有这种可能么?”
顾衍誉不言。
腿软不大站得住,她在厅堂下手位置找了把椅子,缓慢挪过去。
顾禹柏:“你所知寥寥,仅凭那阴阳眼给你的一块令牌敢让人去查自己的父亲。若他存了报复之心,予你伪证,诱你入陷阱,你当如何?令狐听信你的话,贸然前去,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便是当场被杀了也不冤。”
顾衍誉:“报复?你认为居斯彦会报复,你承认漠北之战从头到尾是你策划,雅克苏的人本没有必要被拖进战争的地狱,对吗!”
顾禹柏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是又如何?那样的部族,谁都可以上去啃一口。”
顾衍誉眼里有藏不住的愤怒。
顾禹柏笑了:“事情是你要查,人是你派去的,破绽是令狐自己露出的,你却只怪父亲下手太狠。”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刚把你接回来的时候才到这里,如今这么高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想事情。”
顾衍誉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想问的和顾禹柏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可他说的字字诛心,叫她心里堵得说不出话。
顾禹柏站起身,带着关切的笑:“你在恨什么呢?恨我对他下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