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嚷人潮间,那绚丽车驾款款前行,帷裳悠悠。
徊空遗音中,有百里红妆铺展于后,续说风流。
沸沸扬扬的围观人群中,解惜行好半天才拉住一个路人。“阁下,请问这里是何人迎亲?这当街的车驾是?”
“嗯?你们是刚到荆丰吧?”那路人看了解惜行和其身侧的苏玄影一眼,“这花轿里啊,乃是满契族的公主,要进献给齐皇陛下的。”
“唉,这满契族要真有心交好,与其进献公主,还不如将其攻占的瞿丘城还来。”一旁有人凑过来。
“原是如此……”解惜行和苏玄影闻言不禁顿了顿。
“哎,可这满契族为何不提出与皇子联姻,反倒将他们的公主进献给齐皇陛下?”边上又有人发问。
“你傻不傻,齐皇陛下唯一的皇嗣离霄殿下正卧病在床呢,怎么联姻!”
“哦,对对,这不是才发布没多久的诏令,我给忘了嘛。”
解惜行与苏玄影听着身侧行人的议论,又回身去看那满契公主的迎亲车驾。然而待那朱漆华盖行至近前,却忽地起了一阵微风——
帷裳微掀一隅,内里堪堪显露。
竟有麻绳数捆,缚于绢袖腕间。
“阿玄,不对劲。”
“嗯,”苏玄影亦道,“轿中人似被制住了手足。”
“嗤——”
正惊疑间,骤然又是一阵烟尘释出!
“啊,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起烟了!”“那烟好像是从轿子里放出来的!”
轿边烟尘散溢,街上惊惶四起!
“阿玄,趁现在!”
一片慌乱中,解惜行略一沉吟,便当机立断地拉住了苏玄影的手腕。
“好,”苏玄影与之对视,立时理解了解惜行的意图,“我们走!”
周遭的烟尘四散弥漫,却有两道身影急急掠向轿尾,又于骚乱渐歇之前,潜入缀于轿尾的樟木箱内。
.
一阵颠簸摇晃。
樟木箱内昏暗狭窄,藏身其中的两人只得挨得紧紧的。
“阿玄,”解惜行伏在苏玄影身上,见他随着木箱的上下颠簸,似是被身下的珠宝玉石硌得面露难色,“你还好吧?”
“行儿!”不曾想上方却传来苏玄影一声急促的低呼。
“怎、怎么了?”
“你、你别乱动……”
解惜行听得一愣,正欲贴近些再问,却在动作磨蹭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下的异样。
“……啊、啊,好的。”
解惜行面上有些发热,只得乖乖停下动作,趴在苏玄影身上再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樟木箱终于止住晃荡,似是被人卸下放在了地上。两人又等了许久,一直到箱外再无什么人走动的动静了,方才顶开箱盖,慢慢地自内爬将出来。
“这里,好像是昭纯宫的后院,”苏玄影转头对解惜行道,“通常是外族入宫暂留之所。”
眼前的殿宇被朱色宫墙重重围起,于庄严中透着一丝沉闷压抑。
“那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嗯。”
两人正欲抽身离开,耳畔却蓦地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
“啪——”
间或还夹杂着略带几分熟悉之感的叫嚷,解惜行同苏玄影对视一眼,一致止住了离去的步伐。
循声潜入殿宇回廊,小心地避过偶或行经的侍从,又凝神细听片刻,两人最终寻至了一处木门紧闭的厢房前。
解惜行侧身贴上木质隔扇门,便听得几声语带哀恸不甘的谩骂自房内传来——
“该活剐的苏日,该剥皮的齐皇!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为阿古拉报仇……”
这嗓音分明熟悉得极易分辨,但字句间的悲怆却又叫人生出几分不愿相认的畏怯。
解惜行自门边退开,转头看向身侧的苏玄影。在对视的一剎那,两人皆从彼此的眸间看出了几分掩不住的凝重墨色。
要进献给齐皇的满契公主,怎会是本该早已离开的吉雅?
那……
阿古拉呢?
解惜行强自镇定下愈想愈糟的思绪,便见苏玄影上前查看门上栓着的鎏金锁。
“阿玄,你可有法子打开这锁?”
苏玄影摇摇头。
“厢房被锁,宫内又时有侍从行经,吉雅应是被……”苏玄影顿了顿,还是没说出“监禁”一词,“我们最好还是另寻时机进去。”
正沉吟间,却忽觉衣袖被轻轻地扯了扯。
“阿玄,时机来了。”解惜行听着回廊那端渐近的人声,对苏玄影道。
.
“公主,该更衣了。”
两名侍女呈着绫罗服饰行至厢房前。
“我说了给我走开!”内里传来叫喊之音。
但屋外的侍女却似并未听见般,只自袖间取出一钥匙开了门上的鎏金锁,而后便兀自打开隔扇门,接续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