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望着他,“阿云,你的家人,对你还好么?”
“家人?”谢枕云重复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唇瓣勾起讥诮的弧度,“哥哥,我没有家人。”
江絮拧眉,清俊眉目染上怒意,“他们把你找回去,又对你不好么?”
“你不必担心,其实我过得还可以,否则哥哥也不会觉得我比从前胖了。”谢枕云笑了笑,“今日上元节,我们先去逛花灯好不好?听说洛明河已经解冻了,还有小贩在那里买河灯呢,我想许个愿,哥哥陪我吗?”
江絮低低道:“阿云并不胖,是我失言。”
目光扫过少年纤细腰肢时,又迅速移开目光,耳尖微红,其实阿云……很瘦。”
谢枕云笑着歪了下头,“好吧。”
江絮袖袍下的指尖微动,似乎想探出去牵少年的手,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唐突的念头。
”这位是阿云的侍卫么?”他目光微转,看向抱剑站在身后如影子跟随般的黑衣少年。
谢枕云点头,“他叫白翅,很厉害的侍卫。”
白翅不冷不热地冲江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显然,这位侍卫并没有与他认识的兴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排斥。
就像白玉村那群总是傻笑着围在阿云身边打转的壮汉一样,对他抱有莫名的敌意。
江絮对此习以为常。
“阿云,前面有猜灯谜的小摊,我去给你赢个花灯好不好?”
谢枕云与他并肩行去,“哥哥的花灯也是猜灯谜赢来的么?”
“嗯。”江絮坦然道,“上云京的花灯很贵,我剩下的银两需用到春闱之后,阿娘她如今年岁已大我也不忍心让她再去替我劳累。她常常想起当年没能带你远离苦海,一直愧疚难安,怕张氏迁怒于你,待今日回去,她知道你如今回了谢府能吃饱穿暖,也会安心。”
“江姨也来上云京了?”
“塞北如今不太安宁,我不放心放她一人在那。”江絮无声攥紧了手,“不论如何,这次春闱我必全力以赴。”
“哥哥,我相信你。”谢枕云转头望他,主动牵住了他的袖袍一角,不疏离也不过分亲昵。
与此同时,朱雀大街仙人居二楼视线最好的厢房里。
男人掌心茶盏被瞬间碾成齑粉,语气讥讽,似随口一问,“他何时又多出来一个哥哥?谢家还有儿子被人偷了没找回来?”
陆节瞄了眼他散漫的神色,暗自捏了把汗,“应该不是亲哥哥。”
陆节暗自腹诽,什么亲哥哥,这一看就是情哥哥!还自欺欺人呢?
瞧瞧人家,和小公子说话轻声细语的,还是在秣陵一起长大,有着旁人都比不了的竹马情分。
再瞧瞧他们老大——
霸王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满脸戾气,眼神凶得能生吞活人,刚刚还徒手捏碎了一个描金的茶具。
此等残暴之徒与之相比,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陆节挤出谄媚的笑:“管他什么哥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比得上老大万分之一的神武不凡!”
盯着窗外携手远去的一双人影须臾,萧风望伸出手。
陆节心领神会,将用金箔制成的小猫捉迷藏花灯递上。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要见血。”萧风望捏着灯柄站起身,唇线平直而冰冷。
“手底下的人向来都有分寸,”陆节低声道,“不会让任何人搅合今日的灯会。”
第75章 请你离他远一点
洛明河畔,谢枕云安静地站在尚未抽条的柳树下,等江絮去取河灯来一起许愿。
“小公子……”白翅守在他身侧,声音沉闷,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谢枕云转头看他,“是想问我江絮哥哥的事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四年都毫无音讯,焉知不是看公子如今认祖归宗后才起了重新攀附的心思?”白翅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江絮。
谢枕云瞪他一眼,“你再这样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白翅蹲下身,耷拉着脑袋,开始用剑鞘在解冻后的土地上画圈。
谢枕云没去哄他,只是盯着河面上的灯影出神。
其实江絮是否去秣陵找过他,他根本不在乎。
四年已过,物是人非,他从不喜欢追忆往事。
眼前的权势富贵才是最要紧的。
比如此刻,若是让他用对江絮的竹马情谊换掉萧风望这条好不容易训得听话的疯狗,他大抵是不乐意的。
要怪就怪,江絮来得太晚,离成长为可让他攀附的参天大树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他注定不会为一个男人等那样久,他不想再吃苦了。
“在想什么?”低沉的男声忽而在耳边炸响。
谢枕云猛然回神,扭头对上萧风望深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