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老了,应该明白什么事能管,什么人不能管。”
“白翅,去给你家主子请大夫。”
白翅应了声,不敢耽搁,大步跑了出去。
谢凌云脸上尚且有打斗出来的伤痕,抱着人走出主院。
“凌云!凌云——”将军夫人追上他,“你难道连母亲都不信了么?”
“三弟只有我一个大哥。”谢凌云淡淡道,“可在母亲心里,只有整个谢家的荣辱。”
“我与三弟对母亲而言,何曾重要过。”
话罢,他头也不回离开。
谢青云也默不作声跟在身后,却在即将踏入谢枕云的院子时被拦在外面。
“大公子说了,有他在定会保小公子无虞。”白羽面无表情道,“这里不需要你。”
“你怎知他不需要我?”谢青云双目猝了寒冰,原本清俊的脸上不是青一块便是紫一块,“让开。”
院子的门再次从里面打开,露出谢凌云淡然的脸。
“你不是要离开谢家?”谢凌云垂眸,淡声道,“今日我做主,此刻起你与谢家再无半分瓜葛,谢家也不需你回报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你院子里的东西想拿走的尽可拿走,不必再知会任何人。”
“现在,你可以滚了。”
谢青云双手紧握,没动。
谢凌云惦记着里面昏迷的人,耐心已然见底,“若不是你,他如何会被父亲责问,如何会急得吐血昏迷。”
“你还有脸留在这里?”
谢青云掀起衣摆,跪下来,“他见与不见,由他自己决定。”
“我自会跪在这里等他醒来。”
谢凌云沉下脸,怒气上涌至喉口,“白羽,在枕云醒来之前,把他赶走。”
想下跪赎罪?休想。
谢凌云走回屋子,在榻边坐下。
大夫还未来,他低头替人掖了掖被子。
少年面容苍白如纸,紧闭双目,唇瓣上的血已被人细致擦去,露出几近透明的皮肤。
稍稍一用力,便要碎了。
少年面颊白到几乎透明,只觉比屋外的雪还要冰冷。
“大夫来了!”白翅猛然推开门,拖着气喘吁吁的大夫走进来。
白翅连忙搬了张凳子放在榻边让大夫坐下。
把脉几息后,大夫长长叹了口气。
“郁结于心,短短几日内经历过大的心绪起伏,本就亏损的身子承受不住,气血逆行,故而昏迷。”
“待老夫写张方子,熬了药喂上三次,人应便能醒了。”
谢凌云拧眉:“要喂三次?”
“这小公子日日汤药喝着,体内已固有药性。”由于屋子里烧了不止一个碳炉,大夫只得一遍擦汗一遍解释,“这虽是喂上三次,却是寻常病人一次的药。”
“若药性太烈,会适得其反。”
谢凌云松了口气。
若真到了只有烈性药才能治病的时候,怕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谢凌云付了诊金,又额外塞了一锭金子给大夫,“劳烦大夫一定要用最好的药。”
他顿了顿,嗓音有些艰涩,“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将军宽心,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为守着人,谢凌云上折子告了假,不眠不休守在床榻旁三天三夜,亲卫兵将院子围得如铁桶般,拦了不知道多少上门探望的男人。
包括极个别妄图翻墙钻狗洞的男人。
终于在某一日深夜等到谢枕云醒来。
“大哥?”谢枕云声音有气无力,艰难地动了动唇瓣,“我没死?”
“说什么傻话?”谢凌云眼下一片乌青,从侍从手里接过温水。
喂了几口温水,谢凌云又随即端来一碗汤药。
“大哥,青云哥哥呢?”谢枕云试探问。
“枕云,你哪里还有第二个哥哥。”谢凌云淡笑,“族谱上分明只有我与你。”
谢枕云垂下眼睫,“都是我不好。”
“我从不知他竟会对我……”后面的话似是难以启齿,只好沉默下来。
“是他的错。”谢凌云眸底闪过心疼,“倒是连累你又病倒了三天三夜。”
“爹娘还好吗?”谢枕云忐忑不安抬头,“我昏迷前,是不是不该说那样的话?”
“爹娘被谢青云气病了,如今在主院静养,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搅。”谢凌云舀起一勺汤药,吹冷后递到他唇边,“你身子不好,日后不必再去主院,好好在院子里养病。”
“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我说。”
“好苦。”谢枕云只喝了一口,便拧起细眉。
他喝的药,似乎越来越苦了。
“知道苦,下次便好些珍重身子。”谢凌云无奈道,“乖,喝了药病才能好,难道枕云不想去国子监上学了?”
“想。”谢枕云低头,苦着一张脸喝完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