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云照着方才的姿势,弯弓射箭。
箭离弦而去,却连箭靶的边缘都不曾碰到,落在地上。
谢枕云:“……”
“想要箭射得准,手指就得先长出茧子来。”萧风望懒洋洋道,“你舍得这双手么?”
谢枕云才舍不得。
若不是为了选这伴读,他连弓都不愿意碰。
以前在秣陵,他想方设法避开脏活累活,就是不愿意破坏了自己娇嫩的手。
他从不甘顺从那伺候人的命。
“其实,就算君子六艺样样第一,也未必能让陛下皇后满意。”萧风望再次走到他身后,带着他的手搭了一支箭,只是这一箭却并未射中靶心。
而是堪堪钉在箭靶边缘。
“比起一个样样拔尖的伴读,他们更希望那位九殿下的伴读,能够让九殿下安心读书不再生事。”
“至于射箭,能过得去,就行了。”
“所以七日时间,你只需让你的箭能钉在箭靶上,不论哪里……”
谢枕云打断他:“不论我射在箭靶哪里,你都能让我选上么?”
萧风望阴恻恻道:“你可别诬陷我,身为考官,我才不会徇私舞弊。”
谢枕云放下弓,眸光微闪,那被弓弦勒出淡粉红痕的指尖就勾上了未来考官的手,“萧大人,真的不可以吗?”
萧风望猛然攥住他胡乱撩拨的手,鹰隼般的眸锁住他山根处的痣,“你知道贿赂考官被发觉是什么后果么?”
“大人可别诬陷我呀。”谢枕云无辜眨眼,“贿赂考官,证据呢?”
“届时到陛下面前,萧指挥使打算说我拿什么贿赂你?”他指尖划过男人掌心,“说我用手指勾你的手?”
“还是……”
谢枕云在男人的手抓住之前抽离指尖,稍稍踮起脚,仰头。
“还是说我咬过你的脖子?”
萧风望死死盯着他,胸膛烫得像有火在烧。
“大人,徇私舞弊,得有私情,方有舞弊。”谢枕云后退一步,唇角翘起,眸中秋水清澈见底,“我与大人,分明——”
“清白得很。”
第28章 蠢狗
“……”
萧风望罕见地盯着他,却一句话不说。
他曾在假山后鬼迷心窍,答应少年永远对他那样好。
他以为,从那时起他们便没了清白。
谁知谢枕云却又说,他们清清白白。
“指挥使怎么不说话?”谢枕云眼中笑意柔和,倒映着他的身影。
好似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
萧风望挪不开眼,舔了舔犬齿,“你变了。”
“嗯?”谢枕云缓慢眨动眼皮,“此话从何而来?”
“你以前只会哭得可怜,被我看一眼就害怕。”萧风望抬手,指腹掐住他的下巴,却未用力,眼眸半眯,“可是如今……”
如今却像是一朵挺过风雨,被春光滋润过后逐渐开花的海棠。
世上独一无二的海棠,想要看见其完全绽放时的绝色,注定要灌注庸人难以承受的爱意与雨露。
“如今如何?”谢枕云好奇追问。
萧风望收回手,移开目光,“不如何。”
“继续射箭。”
可射箭场入秋后常有凛冽寒风穿过,谢枕云身子虚弱,不过一炷香,双手已然冰凉,没了力气提弓。
再吹久一点,怕又要大病一场。
连续三日,他都是练一炷香的箭,剩余时候以教学的名义,借萧指挥使的手取暖,借萧指挥使的身躯挡风。
第四日赶到射箭场时,萧风望早早到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
谢枕云只当无所察觉,兀自拉弓搭箭,萧风望忽而抓住他的手。
谢枕云斜睨着男人,“我拉弓的姿势还不准么?”
萧风望从怀里抽出两只用貂皮缝制的手套,分别套在他手上。
约莫是在男人胸膛里放得太久的缘故,柔软的貂毛内里尚且留着炙热的暖意,贴在皮肤上,瞬间驱散了深秋所有寒凉。
“谢谢。”这是谢枕云来到上云京第一次勉强带上些真心的感谢。
“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萧风望的耳朵随即凑过来。
谢枕云不肯重复一遍来满足他,话锋一转,“这是陛下赏赐的皮子?”
他记得谢府前些日子,也有从宫里赏下来的皮毛,只是远没有这个软,也不够让他暖和。
“宫里的东西,能有我自己猎来的好?”萧风望理所当然道,“也就那群家里没矿的穷鬼会眼馋宫里的赏赐。”
每年秋猎,臣子们都会将最好的皮草献给陛下。
唯有萧风望,最好的留给自己,不喜欢的再一股脑丢去宫里,美名其曰进献。
“……”
“那这手套,也是指挥使亲手缝制的?”谢枕云露在外面的指腹缓慢抚摸过手套上粗糙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