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云刚坐下,又听将军夫人接着开口:“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这些年你在养父家的确受了不少苦,但我们养育青云到这么大,也割舍不下他,不如这样,我们对外便说你自幼体弱一直在京外的庄子上养病,你上族谱的事也不着急,反正谁都知道你是谢府的三公子,而青云,仍旧是你嫡亲的二哥。”
谢枕云积压在心头的气忽而就散了。
在他的亲生爹娘面前,他过往所遭受的十八年有多苦,都比不上谢青云离开谢家后可能遭受的委屈。
甚至为了让谢青云留在族谱上,他的名字可有可无。
那他与外人,有何区别?
谢枕云温顺点头,扯了扯唇角,“此前我还怕二哥会不喜欢我这个弟弟,有母亲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将军夫人避开了他的目光,“但将军府不比寻常百姓,天子脚下,须谨言慎行,往后每日卯时,我会让刘嬷嬷教你些规矩。”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都是为你好。”
“阿娘知道三弟身子不好,早早请了郎中,只是郎中到了三弟房门前才知三弟还未起,这才走了。”谢青云淡淡看了他一眼,面容和平铺直叙的语调一样疏冷,不愧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天生带着股看不起人的姿态。
谢将军轻咳了两声,准备接着再说什么,管家急匆匆的脚步打断了他。
“将军,骁翎卫围了府门,说是要拿府中公子回去审问。”
谢将军:“领头的是谁?”
“骁翎卫指挥使。”
谢将军眉头拧起:“萧风望竟亲自来了?此事怕是棘手了……罢了,青云向来不关注外面的事,如何会插手?想必是他们弄错了。”
谢枕云跟在众人身后,赶到府门前,果然瞧见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骁翎卫将府门围得严严实实。
为首之人坐在马上,隐约只能瞧见高大挺拔的身形。
骁翎卫指挥使,萧风望。
即便是在乡野长大的谢枕云都知道,骁翎卫就是陛下放在上云京的眼睛,而这位骁翎卫指挥使,便是所有眼睛里最疯的一条疯狗。
赶路途中,越是靠近上云京,关于这位萧大人的传闻便越发闻风丧胆。
到了天子脚下,甚至只要提他的名字,便能让小儿深夜啼哭,公子千金面容失色。
但凡萧风望亲自上门,便不会有好事,即便在旁人大喜之日,也能面不改色砍下新郎官的头去御前复命,临走之前还能恭贺一句大婚同喜。
亲近随从对他敬而远之,除此之外,满京权贵皆对此人恨得咬牙切齿。
“萧大人,犬子近日一心在国子监上学,怎会与近日的凶杀案有关?莫不是弄错了?”
男人肩宽腿长,轻松跃下马背,“你谢家犬子又不止一个,我如何知道你说的与我要抓的是不是同一个?”
说罢,他大步流星跨过门槛,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人群最边沿的谢枕云身上。
一身素白,我见犹怜。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将别人家的儿子当做宝,自己家的儿子靠边站的。”萧风望对谢家夫妇难堪的脸色熟视无睹,耐人寻味地看了谢枕云一眼。
在骁翎卫眼里,上云京没有秘密,无非是愿不愿意给旁人面子,不当面将丑事戳穿。
显然这位骁翎卫指挥使,不太愿意给谢家面子。
男人随后转身,指了指谢枕云,“他,带走。”
待命多时的骁翎卫走上前,铁面无私的口吻:“谢公子,劳烦随我们走一趟。”
谢枕云扭头,看了他名义上的父亲一眼。
方才还挡在谢青云身前的人此刻却皱着眉,审视地望向他:“枕云,清者自清,你若问心无愧,骁翎卫自不会冤了你去。”
“谢三公子,快些吧。”骁翎卫面无表情催促,“我们大人的脾气,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谢枕云没再说什么,转身跟着骁翎卫朝府门外走去,只是在跨过门槛时,瞥见将军府外左手边的石狮子旁躺着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他记得,方才赶来府门的路上,管家曾禀报父亲,有一个看门的小厮拒不给骁翎卫开门,被萧风望的汗血宝马踩碎了脑袋。
陛下御赐的宝马,即便是踩死了人,也比人命要高贵。
真是条嚣张又爱咬人的疯狗。
谢枕云抬眸,目光落在懒散坐于马背的男人身上。
若他也能有一条这样的狗就好了。
第2章 刚刚咬我的时候不是挺凶的?
大清早,紧凑密集的脚步声从朱雀大街如鼓点般匆匆划过,街道两边的百姓被吵醒,忍着被打搅的不耐探出头来,待瞧见那些人腰间挂着的骁翎卫腰牌,又连忙缩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