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谈笑寒暄不停的大殿里忽而静了静。
谢枕云抬眸望去,掠过重重人影——
那位三皇子黑衣华服,金冠玉饰,身形在人堆里如鹤立鸡群,背靠在盘龙漆金梁柱上,以一个很懒散的姿势。
他略微侧过身,一手捏着酒樽,正不耐地应付面前喋喋不休吃醉酒的老臣。
第119章 玩够了就要丢开是么?
大殿中忽而安静,让男人似有所觉,转头朝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银色面具遮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耐人寻味的黑眸。
分明谢枕云是第一次瞧见这双眼睛,却莫名觉出一种阴森而充斥恶意的鬼气。
就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无端让人后脊发寒。
谢枕云眼睫微颤,往梁成烨身后躲了躲。
他想起这几日宫里的传闻,说是二十四年那场大火不仅烧死了三皇子的母妃,还烧毁了三皇子脸,如今之所以能活着回来,盖因与陛下父子缘分未尽。
他半躲在太子身后,湿漉漉的眸子在男人面具上一扫而过,又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二皇兄。”男人走近了,在梁成烨面前站定,目光却钉在谢枕云脸上,“这就是你未来的……太子妃么?”
他笑了笑,薄唇勾起散漫弧度,“他好像有点怕我呢。”
“劳三皇弟见笑。”梁成烨淡淡道,袖袍下的手微微用力握紧了谢枕云的手,无声安抚着,“他平时比较依赖孤,不太喜欢与生人靠得太近。”
“原来在二皇兄眼里,太子妃是这样的人么?”男人哼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樽,转身离开了,唯有低沉嘲弄的声音钻入耳中,“二皇兄对他还真是了解啊。”
显而易见的挑衅,可这一切在陛下大张旗鼓举办的洗尘宴上是如此合乎情理。
或许朝中太子党独大的局面很快就要被打破,如果这位刚来上云京不久的三皇子足够有用的话。
梁成烨面色微沉,一言不发在席位上落座。
这场宴会的主角不是他,故而就连昔日寒暄恭维的人都不免少了许多。
但因谢枕云在身侧,他竟还觉出一种难得的满足。
“殿下不高兴么?”谢枕云支着下巴,打量他。
梁成烨摇头,“有未婚妻在,我很高兴。”
晚宴开始后,尊位上的陛下似乎已全然瞧不见下首的太子,反而对另一侧的三皇子嘘寒问暖。
众人一时之间不知生了多少猜测。
谢枕云吃着点心,目光却不经意落到对面。
他本想偷偷打量,看看这位三皇子到底是何来头,竟让他第一次见面就莫名被吓到,可刚看了一眼,就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男人还意味不明地朝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樽。
谢枕云连忙低下头。
“殿下。”他扭头看向梁成烨,“这位三殿下,真的是陛下亲生的?”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梁成烨低声道,“父皇不会犯这样粗心的错误。”
“那原来的三皇子有名字么?”谢枕云又问。
梁成烨给他夹菜的手微顿,看了他一眼,“枕云对他很好奇?”
“他注定会是殿下的政敌,”谢枕云抿唇笑道,“我是替殿下好奇。”
梁成烨一哂,却并未拆穿少年拙劣的把戏。
“梁成晏。”梁成烨淡淡道。
谢枕云下意识道:“长风万里送秋雁?”
梁成烨摇头:“河清海晏的晏。”
谢枕云点头。
的确是个好名字。
酒过三巡,谢枕云坐不住了,双眸开始盯着空中一点出神。
“若是嫌酒宴无聊,我让小灵子陪你,出去透透气也好。”梁成烨抬手,指腹撩了撩他鬓边垂落的发丝,满殿宫灯光影里,照亮了男人眸底缱绻的柔和。
谢枕云起身离了大殿,终于舒缓了一口气。
此时落月湖畔的荷花已渐渐凋零,零星几片荷叶飘在水面上,遮不住水中欢快游动的锦鲤。
熟悉的凉亭里,他坐在围栏旁,双臂压在扶栏上,垂眸盯着水里的鱼。
不像除夕时有厚厚的冰层遮掩,就连鲤鱼的鳞片纹路都清晰可见。
“小灵子,去拿些鱼食来。”
小灵子为难道:“小公子,奴才怎么能让您一个人独自留在这里?”
“你快些回来便是。”谢枕云催促道,“快去。”
小灵子不忍心再拒绝他,“小公子,奴才一定尽快回来,您可一定要此处等奴才。”
未久,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一直到他身侧才停下,紧接着是什么木盒被打开的声音。
谢枕云并未多想,伸手去摸鱼食,却摸到一尾滑不溜秋的鱼,顿时惊叫出声,缩回了手。
他转头,只见戴着面具的男人捧着一个盒子,一尾赤红的锦鲤时不时蹦出盒子与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