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若非他不受控制捅了男人两刀,这条上云京人人惧怕的恶犬怎么可能会打不赢一个南疆圣子呢?
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怎么可能还有命回来。
或许这亦是,天命不眷顾吧。
“汪……”旺财趴在崖边,呜咽一声,尾巴也不摇了。
好歹与萧风望主仆一场,纵使相看两厌,也会有情谊在。
既然他能被柳明烛控制,从客栈跑到这里来,便证明此处离客栈不远。
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便独自走回了客栈。
只是到客栈楼下时,他不由愣住。
包括那位赵大哥在内的五名骁翎卫,全部死在客栈外的街道上。
每一具尸体皮肤里的血肉都被虫子啃食精光,瞧着血液凝固的程度,怕是正好就是他与萧风望离开的时候。
令人闻风丧胆的骁翎卫,最终却死在几只阴险的蛊虫手里。
谢枕云眼前浮现柳明烛硬朗沉冷的脸,心头不自觉浮起厌恶。
他尤其憎恶这种试图操控他自由的人。
比如换走他人生的张氏,比如方才死缠烂打想把他带去南疆的柳明烛。
“死人了……死人了!”“好多血,杀人了!”
清晨已到,街道两旁的商贩逐渐开了商铺,谁知刚打开门就看见地上横着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不由惊恐大叫起来。
谢枕云站在尸体旁,一只脚未曾穿鞋,雪白的脚趾就这样从衣摆下露出来,手上不知道是萧风望还是柳明烛的血,脸上还溅了一星半点,再没有比他更可疑的人。
“快去报官!”“别让他跑了!”
耳边嗡鸣阵阵,谢枕云只觉眉心胀痛,是风寒的前兆。
官兵来得很快,客栈前被团团围住,唯有他还愣愣站在原地。
为首的官兵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走近,待瞧见少年茫然的眼睛后,不自觉缓和了语气,“这位小公子,人命关天,还请你随我们去一趟府衙。”
可官兵在此处抓了那么多年的犯人,是坏是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眼前的少年,那双浅茶色的眸子比天山泉水还要清澈见底,呆呆站在原地,显然就是吓傻了。
多可怜啊。
官兵不自觉心生怜悯,上前想要拍少年的肩以示安抚。
谁知从哪里冒出一条比成年男子还要威武强壮的獒犬,露出獠牙低吼,逼退了所有试图靠近谢枕云的男人。
“旺财……”他虚弱开口,“别吓唬他们,官爷是好人。”
说着,谢枕云抬眸,缓慢地眨动眼睫,“官爷,要抓我去府衙受刑么?”
“不是受刑!”为首的官兵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温声细语地解释,“小公子莫怕,就是例行查问一下,毕竟出了天命,若不管上头会问罪的。”
“我自幼身子不好,身子有些不舒服,应是着了风寒。”谢枕云难堪地咬住下唇,抬手扶额,溅在他脸蛋上的血珠不仅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将眼尾染出几分泼天艳色。
他身形微晃,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摊位,“只是我一个嫌疑犯,怕是也不能再给各位官爷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老七!去请大夫在府衙候着!”官兵朝一旁的小弟吼了一声。
“多谢。”谢枕云抿唇一笑,掀起眼皮直直对上官兵痴痴的目光,有气无力道,“一路颠簸至此,官爷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最后,他坐在官兵不知从哪里抢来的牛车上,被平稳地载到了府衙。
围观百姓,啧啧称奇。
“这些官兵,仗着人高马大以多欺少,哪次出来捉人不是凶神恶煞,被冤枉还要交盘缠孝敬才能走,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嗐,这群官兵不是最追捧上云京的骁翎卫么?就连凶恶的行径都是照着学,依我看,说不定就和那指挥使一样,也成了断袖瞧上人家了呗。”
“我看这小公子虽一身血污,身上的衣裳可不是寻常官宦能穿的,最近县里新任的知县下来巡查,他们也不怕把事情闹到,我可是听说,这位知县手段不是一般的狠辣……”
谢枕云闭目靠着旺财假寐,听着街道两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口音,猛然惊醒。
他在秣陵待了十八年,早已听习惯江南一带的口音,竟未发觉有任何不对。
“官爷,我前几日入城时,似乎没瞧见镇子上挂的名字。”
“哦,我们这是云溪镇,隶属于秣陵地界内。”官兵在前面牵着牛车,碍于那头獒犬守在身侧,不敢多看,只能偷瞄了一眼少年不慎露在衣摆外那白玉似的脚尖。
谢枕云:“……”他怎么就忘了,从泰山到南疆一路往南,只有一条官道,必经秣陵。
“那位新上任下镇巡查的知县……莫不是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