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不都是下在人身上的么?”
“蛊王在南疆就是人,它与圣子就是同一人。”萧风望手不安分,又去揉捏他的指尖,直到将少年嫩葱般的指尖揉搓成粉红,“我剖腹出来时,柳明烛已经被同心蛊反噬,去了半条命。”
“既是共用同一条命,为何他没一同死了?”
“他身上的是母蛊,死不了。不过我补了几刀,应是死透了。”
谢枕云指尖点在男人心口处的伤,轻声道:“这同心蛊,还真是个好东西。”
“任他什么好东西,比你喜欢的金子还好?”萧风望恶狠狠盯着他,“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的东西的好,还是一个喂你吃虫子的贱男人。”
“谢枕云,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谢枕云无辜轻笑,“我若是有良心,哪里还会勾搭萧大人为我出生入死啊?”
萧风望目光愈发灼烫,只觉少年这般轻慢骄矜的模样,可口极了。
“我困了。”谢枕云窝进他怀里,“明日不要吵醒我。”
他吃准了男人舍不得再闹他,闭眼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梦里却并不安稳。
那条被萧风望杀死的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身子,拖着他往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沉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谢枕云一口咬住坚硬的蛇身,连踢带打,终于得到一丝空隙,都顾不得掉落的靴子,赤脚朝外跑。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么柔弱的身子,居然还能从蟒蛇怀里逃出来。他模糊地想,许是蟒蛇身上也受了伤的缘故吧。
毕竟他真真切切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笛声无形笼罩住他,除此之外他连自己喘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可不等他休息,那蟒蛇竟有再次追了过来,不仅蛇口张牙舞爪想要说什么,蛇尾还要卷上他的手腕。
谢枕云气愤又恐惧,下意识摸到袖中萧风望送给他的匕首。
匕首上属于另一个人的血前一日刚被男人仔细洗干净。
他用尽全部力气握紧刀柄,谁知那蟒蛇毫无防备,就这样被他捅进了七寸之处。
笛声戛然而止,谢枕云如梦初醒,低下头。
根本没有什么蟒蛇,他的匕首,在男人一月前愈合不久的腰腹伤痕处,捅到了底。
“瞎跑什么?”萧风望凶狠地把他拉进怀里,像是感受不到疼,“不要命了?”
谢枕云抬头,才发觉自己跑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赤着一只脚没来得及穿鞋。
他离悬崖,不过三步之遥。
萧风望的鲜血盈满了他的指缝,粘稠而温热。
他松开匕首,往后退了一步。
“躲什么?”萧风望面色一沉,把他拉回来,“想掉下去?”
“萧风望,我脚疼。”谢枕云蜷缩着裸露在外面的脚趾。
萧风望单手抱起他,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低头查看。
纵使少年脚心沾染灰尘,也像是一块包裹在灰尘里的白玉,不该踩在尘土里,合该被人捧在手心疼爱。
“半夜赤脚跑出去,还跑这么远,自然会疼。”萧风望眉头紧锁,用袖袍擦去他脚心的灰。
好在只是有些红肿,并未破皮。
谢枕云一愣,“你没有……听见笛声?”
“什么笛声?”萧风望皱眉望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面色极为难看,“你能听见笛声?”
“嗯。”
萧风望把他的头摁在怀里,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周遭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最终停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
“我腾不出手,你帮我射一箭好不好?”
谢枕云听懂他的意思,“可是这里没有弓。”
萧风望指节抵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尾巴被烧秃了毛的旺财咬着一把弓从远处的山林里跑出来。
即便在国子监的那场考试里他考的极差,但谢枕云好歹是被男人亲手教出来的,箭法早已有了一定的准头。
他接过旺财口里地弓箭,对准梧桐树紧紧簇拥的枝丫,松开弓弦。
一道身影从枝丫缝隙里跳了下来。
“柳明烛?”谢枕云随即戒备起来,紧盯着朝他们走近的男人,“你果然没死。”
只是柳明烛比之重伤未愈的萧风望,还要狼狈许多。
身上不是灰尘便是杂草,斗篷破了洞也仍旧没换,周身裹着浓郁的血腥气,像是刚从血海里爬出来。
谢枕云终于想起来,昨夜萧风望朝他讨奖励时,说了那日在镇子里发生的事。
不仅给蛊王剖腹扒皮,把被绣春刀千刀万剐的柳明烛丢进了井里,萧风望还顺便搜刮走了这位圣子阁下的所有值钱的玩意和腰间的钱袋子。
没了钱,在中原何处都注定会狼狈。
真是没用的男人。
虽如此想,谢枕云还是往萧风望怀里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