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面前,萧禹还是有所收敛的,皇帝的眼神一直看着他,他站在原地,并未跟着沈扶。
血液几乎浸湿路贵人身侧三尺之地,林英把过脉,又掀开路贵人的衣裳看了看后,回头对着沈扶摇了摇头。
沈扶长长吸了口气,闭上了眼。虽早就知晓她就算现下熬过一劫,陷害嫔妃皇嗣之事,除了勤政殿亦是会被斩,沈扶心中还是很不好受。
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四方高墙圈养之下,人人都戴着假面,面具之后,谁都不知谁人更加可怜。
林英前去跟皇帝汇报茉妃及路贵人之事,沈扶则转身往殿内走去,殿内还有太医医治云嫔,沈扶站在门口脱至白身,将衣裳递给身后的阿蝶。
“阿扶,若实在难支撑,便唤我,我就在门口守着你。”
沈扶一直以为身后跟随之人是阿蝶,听见声音她才知晓原来身后之人一直是萧禹。
萧禹抱着沈扶的衣衫,因着心中的担心,眼睛在日光之下看着湿漉漉的,他说着直白担忧的话,不掩情绪的看着沈扶,仿佛真的担心沈扶再次生病一般。
也许是真的担忧,毕竟自己于他而言,有大用处。
沈扶嗤笑一声,“不敢劳烦太子殿下,我离了你,或许能活久一点。”
萧禹愣住,他微微张口后又合上,“阿扶,这般捅心窝子的话听多了,我会很难受。你可否给我个机会,让我将前事说与你听?”
要一遍遍的将族人被灭之事说与她听吗?
沈扶抬步走进殿内,身后只轻飘飘落下一句我不信你。
我不信你。
听过多少次,萧禹胸中都是苦的。要如何才能让她重新相信,萧禹不知,亦不敢试。
沈扶何等性子,现下萧禹能借着高力,将她留在东宫,若是把沈扶逼急了,萧禹明白,她是真会同自己鱼死网破的。
萧禹什么都不怕,只怕沈扶受伤,怕沈扶离开他。
殿内门未关,萧禹的目光追随着沈扶的背影,看见她跪在地上,转动着佛珠,口中念着经文,为云嫔及腹中胎儿祈福。看了会儿后,萧禹抬步走到另一侧,抱着手臂靠在木门上,确保沈扶一转身就能看见他。
阿蝶从后靠近萧禹,看了看殿内后,又低声对萧禹说道:“殿下,奴婢为您搬来椅子吧。”
萧禹盯着沈扶,口中话却是对阿蝶说:“不必,这厢忙完估计就午间了,你先回东宫,看着她们熬药膳。”
阿蝶道:“是。”
如萧禹所说,为了处理这三位娘娘之事,勤政殿午前太医及大臣们来来回回多次,终于在午膳之前,将之料理清楚了。
三位娘娘之中,唯独云嫔的命及腹中胎儿保住了。云嫔本就身子虚弱,经过此事之后,暂时不能下床,甚至于连翻身都要小心,皇帝坐在勤政殿内的床边,吩咐众人将云嫔所需之物都搬来勤政殿,并下旨在云嫔腹中胎生产之前,都在宿在勤政殿。
众臣及太医们高呼万岁,都在庆幸幸而三人之中,好歹留下一个。
云嫔昏迷之中醒来一次,听见皇帝说孩子还在之后,又重新睡了过去。
皇帝握着云嫔的手,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沈扶在旁看着皇帝,发觉皇帝的鬓角之处,白了一缕发丝。
晨起来时,还未有。
云嫔睡梦中安静下来后,皇帝回到勤政殿中,下旨处理今日之事。
茉妃位份最高,亦是心善的无辜之人,皇帝命其厚葬入嫔妃陵寝,赏家族百两金。路贵人乃是此事的凶手,皇帝提及人时,脸上都是怒意,其命人将路贵人的尸体扔至乱葬岗,并将其家族几个新提拔到京中的官员全部撤下,全家被流放至大庄最南边的贫瘠之地。活下来的云嫔并无家族在后,是以皇帝将其越级升为云贵妃,先下封号,册封之礼等云嫔好些之后去办。
沈扶在下听旨,深觉此事猫腻,不过这并不是她可以操心的。
皇帝说完之后,立刻有人去办,殿内逐渐安静下来,连血腥气都再闻不见一丝,只剩萧禹与沈扶二人后,皇帝挺拔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他手撑着额头,满脸痛苦地说:“阿禹,又是这般。”
“父皇……”萧禹唤了皇帝一声。
皇帝再抬起头时,满面沟壑纵横尽显,他眼中爬满红血丝,唇上干裂渗血,哑着嗓子对萧禹说道:“天意这般,这次朕失去的不只是孩子,还有两个嫔妃的命。阿禹,上天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朕?”
皇帝之言听的人心中发苦,可皇帝所做所为细思之后,更多流露出的报应二字。若他不折腾她们,不硬拖着太医不让人医治,如何会变成这般俱损的模样。
越是了解皇帝,越是离得近了,沈扶越是能看见皇位之下的腐烂的尸体,皇帝根本不值得人可怜,他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