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侍卫亲眼所见!你竟还能这般说。”
“慌乱之下,侍卫看走眼也是使得,待大火灭掉,陛下自然会为众位娘娘彻查,此便又是陛下的家事。你等在宫宴上如此说,便是要插手陛下的家事了?”
大臣这句话说出,引得皇帝在那二人面上看了一眼,天子之威之于不常在天子面前之人最是有效,茉妃及路贵人的家人连忙起身跪地道:“陛下息怒。”
皇帝瞥了二人一眼,转头又看向沈扶。
沈扶感受到落在头顶沉甸甸的目光,她亦是好似听见了宫人的叫喊声,及是闻见了烧焦的味道。
沈扶行礼道:“是臣的不是,还请陛下准许臣,脱白上祭天台,为几位娘娘跪地祈福。”
摘去头顶装饰,脱去外罩之衣,只留中衣及一层外衣既是脱白。
外面天寒地冻,若无狐裘大氅,这么跪上不久便会染上风寒。如今皇帝正在气头上,想来沈扶跪地的时辰不会短。
阿蝶心下一惊,朝着沈扶迈了一步后,生生站住了脚。
皇帝看了沈扶片刻,大发慈悲似的,靠在龙椅上道:“既如此,沈爱卿便去吧。”
“是。”沈扶行礼过后,站起身随着宫人往一旁的更衣之处走去。
宫宴未开,大火不灭,众臣不散,沈扶这一跪,怕是无个时辰了。
不过半盏茶,沈扶便脱了白,由阿蝶搀扶着上了祭天台。
从太极殿到祭天台,短短几里的路,沈扶的手在阿蝶手中便逐渐冰了下来,阿蝶紧握着沈扶的手,想把热意传给她。
“大人……”
有月从东方起,银白光芒洒在沈扶脸上,衬得她一贯冷淡的脸上更加清冷。
走到祭天台中间,沈扶掀裙跪地,朝着太极殿三拜之后,沈扶跪直起身,对阿蝶说道:“无事,你回去便是。”
“奴婢就在此处陪着大人。”
沈扶朝着阿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阿蝶退去一旁,沈扶从袖中摸出爹留下来的佛珠,边拨动,边念祈福经文。
神寨灭族的前一天,沈父将这串供奉百年的佛珠给了沈扶,隔日父母及族人惨死,唯独沈扶活了下来,可见此物灵验。她本想在今夜将这串佛珠送给萧禹,然偏逢宫中不太平。
一遍经文念完,沈扶睁眼看着西北之处,心道若今日几位娘娘无事,此佛珠便又立大功。送给萧禹后,将来或能佑他一路。
佛珠乃是天地自生,百年古木做成,然其在月光下隐隐可见光芒。沈扶又朝着太极殿三拜,俯身之时,腕上金缕玉晃动发出悦耳的响声,她轻笑了下。
此刻沈扶周身集齐五行之元素,她默道,但愿盛世美好清平,但愿世人如意延年。
一遍遍经文念着,除了膝盖之处有些酸麻,沈扶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于胸中不断有暖流涌出,流至四肢百骸温暖全身。
这般念跪拜不知多久,沈扶再一次转身看向身后东南之处时,照亮半边天的火光已然消失不见。
沈扶开口时嗓音有些哑,“阿蝶,可是大火灭了?”
阿蝶眼中含着些泪光道:“东南之处不见火光,大人,火灭了。”
沈扶闭上眼,深吸一口后,又笑着睁开眼道:“不知西北之处如何,不知几位娘娘如何。”
西北太远,天边还是漆黑一片,阿蝶踮脚看了看道:“不知西北之处如何了,大人莫急,想来就快有人来报信了。”
“嗯。”
沈扶又念一遍,跪拜时看见地上的影子,问道:“阿蝶,几时了?”
阿蝶道:“大人,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子时过半了。”
“除夕已过。”沈扶仰头看天,掐指算道:“外无大事,余小事。东宫之上疑云不散,非是天灾,但可破,便无事。”
沈扶说话的声音小,阿蝶并未听清,她问道:“大人您说什么?”
沈扶摇摇头,刚想说什么,便见东南西北之处各有一浑身是灰的宫人跑进太极殿,隔了很远,沈扶都能听到他们说火灭了,娘娘们无事,只是心悸受惊,吓晕了。
殿中大臣们欣喜的声音传出,沈扶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福临便从太极殿内跑了出来。
一路跑到祭天台上,福临行礼道:“多亏有沈大人祈福,三位娘娘身体无碍,腹中龙胎亦无事,陛下方才已经派太医去为娘娘们诊脉了。陛下让奴才传话,请大人起身回宫去吧。”
月光阴影之下,沈扶苍白的面孔上出现一抹笑意,她扬声道:“臣谢陛下恩典。”
大殿之内宫宴重开,阿蝶连忙拿着狐裘披在沈扶身上,和福临一同扶着她站起身。
跪的时间长了,沈扶肢体仿佛不受控制,她站在祭天台上缓了许久,才能慢慢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