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又是在做什么呢?故意引我来到此地?这是在保我?
此时已完全看不见那人身影了,江问鹤停下脚步,朗声道:“阁下为谁?为何不出来相见?”
没有任何人回答,只有红枫树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江问鹤闭上眼睛道:“阿莲?”
院内依旧安静无比。
一片阴影里,姬莲听见他这一声喊,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缓步离开,严千象从旁边走出,道:“上仙为何要救他?”
姬莲斜睨他一眼,鬼气森森笑着疑惑道:“救?我何时要救他了?”
严千象只觉得姬莲喜怒无常,行事也鬼魅,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姬莲道:“他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千金台内骚乱哭声不断,地下溶洞里却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经久不绝的水声,再通过四周的黑色岩壁回响过来,倒是格外能让人心静。洞内,谢夭昏倒在一旁,李长安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点着火堆。
火光照亮一小片地方,李长安望着火堆忽然觉得,这片安静太来之不易了,自从他和谢夭认识起,就没有过这么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时刻。
对剑,嬉笑,怒骂,争吵,打架,逃命,很难想象,这些事情都是跟身边这个人一起干的。
谢夭晕倒之后,李长安先是检查了谢夭胸前的伤口,因为水太寒,血竟然自己止住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但他还是不放心,又撕下衣服包扎一下,这才放下他。
又没有半刻停歇,立刻去探查了整个溶洞,见没有什么野兽,这才放心,捡回来了点不知从何处冲来的枯枝烂叶,在谢夭身边升起了火堆。
刚坐下来,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去探探离开的路,他似乎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不可避免地去想一些东西,比如谢夭的那个吻。
但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尽了,他坐回到火堆旁,忽然想起谢夭的衣服太湿了,应该烤一烤,但看见谢夭苍白的脸,又不敢去动他,想起那个吻,更不敢去脱他衣服。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吻我?
我和谢夭现在又算什么?
李长安之前觉得除了谢白衣之外,他不会再跟任何另外一个人有多深的牵绊了,但偏偏谢白衣死了,自己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长得很像他,性格很像他,就连灵魂都很像他,他有时候都会恍惚,会错认,会透过谢夭看另一个人。
因为谢白衣,他好像就是会被这样的人吸引。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谢夭走得太近了,不该走这么近的。
这样对谢白衣太不尊重,对谢夭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正想到此,忽然听见谢夭咳嗽了两声,似乎是醒了。李长安没有转头看他,依旧坐着,抓起身旁的树枝,扔进了火里。
谢夭醒来的一瞬间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睁开眼睛又看见一片黑色的穹顶,耳边还有水流的声音,听说地狱都黑咕隆咚,死人又要经过奈何桥,笑道:“我这是死了么?”
没有人回答,想必是必死无疑了。可惜,有话还没跟李长安说完。
他艰难坐起来,忽然身上一件衣服滑下,定睛一看,发现是李长安的玄色外衫,心猛跳起来,又看见眼角火光,眯眼看去,只见李长安一人坐在火堆旁,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里衣,手腕脚腕处都扎紧,露不出半点皮肤,脸上有一道细密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石划出来的。
谢夭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再见他,犹豫道:“……长安?”
李长安听他喊自己长安,垂下眸子,自顾自往火堆里添火,闷声道:“别喊我长安。”
谢夭心想这肯定不是地狱,地狱不会有李长安,笑起来,只道他还在生自己气,也没放在心上,道:“我晕了多久?”
洞内看不见太阳,自然也不知道时间,但李长安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默默计数,道:“差不多一天一夜。”
谢夭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由得担心起外面来,他的记忆只到在屋顶上救下苏泠泠那一刻,之后就全然不知了,抬眼看了一下周围,道:“我们怎么到这的?”
李长安把谢夭如何从屋顶上摔下又如何摔进寒潭说了,自己飞奔过去救他和泉眼乱石那一节全然按下不表。
谢夭安静听他说完,只觉得事情肯定没有李长安所说那么轻松,见李长安脸上伤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走过去认真端详道:“脸怎么伤了?”
李长安偏过脸,随手抹了一下,道:“不小心划伤的。”
谢夭道:“真的?”
李长安点头。
说完,不知为何,两人忽然一时无话,只有水声阵阵。这里绝对安全,只有他们两个,也不用担心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