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便是开战的理由,可若不杀,真放回去了,只怕也会带人杀回。
嵇堰道:“明昇在大气蛰伏了十年之久,不知他过往都传过什么消息,但就他唆使长公主搅乱了大启朝堂,在突厥看来也是立了大功,再者他或知道得更多大启的军事布防,所以短时间内是绝对不能放回去的。”
突厥内乱,大启如今也与突厥内乱好不了多少,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境地。
而修生养息,倒是最好的办法。
鸿胪寺少卿思索了许久,提议道:“若不然这般,人大启是不可能放的,但可留他性命,当做人质扣在大启。”
皇帝思索片刻,让鸿胪寺少卿去拟好谈判事宜。
留下嵇堰:“你说那面首是因宫女和腹中孩子才供出荣华所做的恶事,且说他对那婢子是否有真情?”
嵇堰:“或有,但与他心里的道来说,不足一提。”
皇帝闻言,倒是歇了威胁的心思。
“按照鸿胪寺少卿的说法,不杀,但要用他做质子,严加看管,再把那有了身子的宫女送去让他安分。”
嵇堰颔首应声,余光瞥见角落里有几份废弃的圣旨,心下约莫知道是什么。
随之道:“圣上先前安排臣清算洛阳城内,长公主之下的势力,臣清算了一部分,可要呈上?”
又提起皇姐,皇帝感觉头又隐隐泛疼了:“说罢。”
嵇堰禀告:“臣彻查了影阁,不仅发现其买消息,押镖,内里还可买凶杀人,更甚至在大启在外邦,皆大肆拐卖年幼稚童,从而培养成死士。”
听到前者,皇帝眉头是皱着的,可听到最后,拐卖稚童培养死士时,脸色顿时冷沉如水。
从皇帝不忍斩杀突厥幼子,嵇堰便知皇帝对幼童总是多了几分心软。
嵇堰继而道:“经查明,能查得清楚的,从影阁开创十五年以来,被拐来的人数多达三千人以上,年纪皆在三岁到六岁间。”
这个年纪,既能自理,长大却也不能太记得被拐之前的事,也最为容易灌输以效忠主人为最高信念。
皇帝闭上了双目,许久后,才睁开双目,颇为疲惫的问:“荣华长公主被关的一个月,都在做什么?”
嵇堰应:“在牢中默写经书,不曾闹过。”
闻言,皇帝笑了:“她是否觉得朕一定会留她性命,所以才这般的有恃无恐?”
嵇堰低头:“臣不知。”
皇帝呼了一息,吩咐大内监:“摆驾京兆府狱。”
站了起来,皇帝看向嵇堰:“你说,是该像那面首一般,留她一命,终身监禁,还是三尺白绫?”
嵇堰依旧是一样的答案:“臣不知。”
今日他若从中选一,他日长公主犯错,会迁怒。
便是三尺白绫,等光阴渐去,岁月掩去了怪罪,帝王再思念起胞姐,心中生刺,而他便是那根刺。
皇帝笑了笑,大抵知道嵇堰的担忧。
也罢,这也是他最终自己的抉择,何必想从他人身上得到答案。
得到可以不杀皇姐的理由。
这理由,无非就是皇姐曾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他。
可若这今日错的嵇堰,或许他也不会因嵇堰救过他而留情。
说到底,是他有私心。
从皇宫到京兆府狱半个时辰,却好似很长的一段路,长到皇帝可以回想起年幼时姐弟相处过的往事。
也可以想起御书房中,摆在桌面上一本本记载着长公主罪行的折子,想起方才嵇堰所言。
数千孩童的大好前程却是全葬送在了她的手上。
她默写经书,是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皇帝入了大狱,缓步走到了牢房外,看向一身囚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案前书写的皇姐。
似乎察觉到了牢狱外的视线,荣华转头看了过去,随之站起,朝着皇帝跪拜:“罪人荣华见过圣上。”
皇帝望了她半晌,幽幽地问:“皇姐,你可知错。”
荣华低头道:“荣华错了。”
皇帝摇了摇头,随之半蹲了下来:“不,皇姐,你并未知错,只是时势让她不得不承认错了。”
荣华闻言,抿了抿唇,又听到皇帝道:“若今日我放过皇姐,皇姐又当如何?”
荣华道:“青灯常伴,一辈子赎罪。”
皇帝再度摇了摇头:“不,皇姐应当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派人暗杀嵇堰,暗杀背叛你的面首,更是要杀了所有背叛过你的人。若是东窗事发,再行今日示弱之事,朕说得对不对,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