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年一过,戚氏出了府后,她再给儿子相一门亲事。
高门贵女她是不想的,洛阳各世家明面上与嵇家交好,可心下却是瞧不起嵇家。背后闲话说他们是泥腿子出身,更说嵇家妇人出身低微,粗鄙不知礼。
女儿本就是个话不多的,到了洛阳后,更是不爱说话了,可想都是被那些人碎嘴给说的!
那样的高门娇女,嵇家可要不起。
*
滢雪出了嵇老夫人的院子,转头朝嵇堰的院子望去。
她昨日思索了半宿,都在想如何才能让自己不惧嵇堰。
最后却是没有好的法子,只能是让自己习惯了嵇堰,让自己麻木了。
调整心绪,朝着嵇堰的院子而去。
看见姑娘要去的方向,乳娘便知自家姑娘要尝试与嵇堰做夫妻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滢雪每朝那院子走进一步,身子就越绷紧。
才行至鹤院院门外,便与刚要出院子的嵇堰胡邑碰了正着。
相隔一扇门,不过是几步的距离。
没有半点防备,看到人的那一瞬,身体的本能后退了小半步。
嵇堰也瞧到戚氏了,自是没有错过她后退小半步的动作。
目光微抬,落在戚氏的身上,微微眯眼:“来鹤院,有何事?”
那目光锐利得好似在审视犯人般,压得人不敢大口喘息。
她强忍着不适,抬头望着嵇堰,佯装镇定:“听闻昨日妾身晕厥,是夫君送回去的,是以今日特来向夫君道谢。”
嵇堰听到戚氏一口一个夫君,再看她眼底的警惕,便知她不是很情愿来寻他的,那为何却是一而再地出现在他眼前?
“戚氏。”
一声戚氏,滢雪双肩稍紧,压下那股子畏然,垂眸道:“夫君且说。”
“在府内要么唤我郎主,要么唤我大人。”
他们俩只拜了堂,和离书也早早就拟好人手一份,如此还算哪门子的正经夫妻?
这声“夫君”她唤得不情愿,他听得也不自在。
滢雪似乎听出了嫌弃,抿了抿嘴,不说话。
见前面的女子低头没有半点反应,嵇堰眉目沉定:“往后若无事,便不要来寻我,有所需便让管事安排。”
也不知是什么目的,这般畏惧都还敢凑到他跟前来,还不若在她的青芷院好生待过这三年。
嵇堰也不管她心境如何,步出院子,从旁而过。
嵇堰从自己身旁走过,目光暼到按在革带腰封上的宽大手掌,猛然间想起就是这满是茧子的手掌,不分轻重地在她身上造下了无数痕迹,脸色唰地一白。
她握紧了手心,再度在心底安抚自己,说服自己不要再被过去的事情所影响。
待嵇堰胡邑走了一小段距离后,胡邑转头瞧了眼戚氏,随即压低声音道:“三哥,戚氏脸都白了。”
嵇堰无话,朝着母亲的院子而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戚氏的声音:“你我成婚是圣人的意思,分院别住,便是忤逆圣人之意!”
她的声调决然,颇tຊ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嵇堰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身后全身上下都写着勉强的女子,眉稍挑了挑,眼里浮现了些许的诧异。
除了开口的戚滢雪,还有面色甚少外露的嵇堰外,其他人都因她这话而瞪大了双眼。
第七章
长巷中,除却郎主和主母二人,其余三人的面色皆是惊愕,心思百转千回。
谁都没想到,戚氏敢用忤逆圣人的高帽来胁迫人,胁迫的还是在成婚后从未同居过的丈夫,而胁迫的目的还是……
听那意思,似乎想要与丈夫同居。
戚滢雪这话一出,全然是破罐子破摔。
她想让戚家与嵇家言和,需得与嵇堰和解,和解的前提便是与他从容相处。
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从容面对嵇堰。
但总得走出第一步,才能把后面的九十九步给走了。
而这第一步,自然是要与嵇堰同院而住。
唯有日日瞧着让自己害怕的,或许才会由恐惧成习惯。
不接近嵇堰,子嗣问题,嵇戚两家言和也遥遥无期。
话本中的一年之期,也不过只剩下六七个月了。
前方不远处,嵇堰目光沉沉地望着戚氏。
明明就很勉强,双唇也在发颤,却是梗着脖子与他相视,眼神煞是坚定,没有半点儿退缩。
嵇堰不禁抵了抵牙根,心下也多了一丝好奇。
这戚氏是怎么能做到又孬又勇的?
端详半刻后,嵇堰开了口:“半个时辰后,我会到青芷院。”
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而去。
入院前,低声与胡邑道:“母亲面前别碎嘴,别废话。”
胡邑顿时明白二哥不想让干娘知道方才戚氏所言,若知道岂不是要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