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那全贵公公说出了裴家腌臜的时候,裴琨玉便已对他起了杀心,这等事情不能传于世间,所以他暗地里做了一些筹谋,一直到今日才结束。
主子对这件事很上心,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想到那老阉狗居然敢跑,他们确实能抓到这老阉狗,但是他们不敢抓,因为现在的裴府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裴府动了,就代表裴府“知道”。
在事情还没被爆出来之前就知道所有前因后果的人,只有幕后真凶,裴氏如果这时候对全贵公公下手,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一场事就是裴氏策划的。
所以,裴氏只能咬着牙假装自己不知道,任凭这个该死的人跑掉。
说完话,私兵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案后的公子。
公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公子好像并不生气。
不止不生气,公子看起来甚至很开怀,很愉悦,那双眼看人时,与之前完全不同。
之前的公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脊背都变得佝偻,人像是冬日里被雪压低的松枝,沉沉的,弯弯的,谁都没办法将他抬起来,而现在的公子坐在案后,抬眸间似是尘灰尽散,病气消除,眉宇间又散发出了昔日里裴氏双玉的光芒——不,甚至比之前更耀眼了些。
原先的公子平静冷肃,不管何时似是都绷着裴氏双玉的皮,而现在,坐在这里的公子,看起来——
面上带着点点笑意,神色自然,比之之前刻板冷漠的模样更温和,但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后背发毛。
他低下头,不敢多看,后听见公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后,与他道:“下去领赏。”
裴府一向赏罚分明,事儿办完了分赏罚,做好了赏,做差了罚,主子现在给赏,就是说明事儿到此为止了,还办的很好。
私兵便也不再纠结公子到底何处变了这等事,只开开心心的低头领赏,退出了书房中。
——
这时候,天边刚蒙蒙亮。
全贵公公跑掉的消息没有被藏住多久,那些被遗留下来的干儿子们六神无主,也不敢去进宫,只能重新回到公主府。
公主府的人又一次炸了锅,逼出了太平公主。
这一回,太平公主亲自带着四个南陈使臣去了宫中。
那时,天边光芒熹微,正是寅时左右。
太平公主入宫面圣后,圣上与后宫中起身,诧异召见,后听了这一桩事后,沉默片刻,先安抚公主,后见过使臣,等到将所有人都安置下去了之后,独自一人在殿内思考片刻。
他在想,这桩事是交给北典府司,还是交给大理寺。
北典府司办事快,稳,狠,但是只注重真相,他们不会负责扫尾,多难看的事儿都敢往他面前送,但大理寺便不同了,大理寺跟官僚打交道多年,最知道怎么护着面子、给他递送梯子。
最终,他在北典府司与大理寺之间,最终选择了大理寺。
只见那位年轻的帝王捏了捏眉心,道:“召裴琨玉觐见。”
第30章 吞吃入腹
大奉, 夏,七月未央。
京城的七月与清河不同,清河潮湿氤氲, 人的衣角总是黏糊糊的,阴处墙壁上爬满了暗青色的苔藓,午后的小巷深深而静, 砌苔点点青钱小,窗外森森绿玉绸, 但京城却是干热,街头巷尾都是闷闷的暑气, 枝繁愁昼热,露重觉荷香,人走在其中, 豆大的汗将衣裳浸湿,片刻后又被风吹干, 只有落一场雨时,才能使人周身凉下来。
今日大奉便落了这样一场雨。
这一场雨大而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 闭眼时恍若龙门听涧水, 飞流直下三千尺。
雨水短暂的解了燥暑,为大奉带来一丝凉意, 行人躲在屋檐下,路人举起油纸伞,水花砸在高楼脊兽上,又飞溅入林园中, 高门大户中的丫鬟们也难得偷闲,躲在廊檐下看看雨, 享受扑面而来的丰沛水汽,欣赏暴雨下的景色。
暴雨打芭蕉,琼枝摇晃,玉葳绿蕤间,听叶声摇响。
而就在这样好的日子里,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恶事。
南陈使臣死了!死在了公主府里!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跟着议论纷纷。
“南陈之前说是要跟大奉联姻的呀,这一下还能联姻吗?”
“这还如何连?死了使臣都是要打仗的呀!”
“听闻南陈使臣是被人毒死的呦,七窍流血呐!”
“这是谁下的毒手啊?”
“人死在公主府,那想必是公主府出事啦!”
提到公主府,旁人声量都压低了些:“怕是跟公主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