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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时,孟韶欢便被拎起来梳洗打扮。
衣裳换成了上好的绫罗鲛人纱,淡粉色的齐胸襦裙,外衬壁光丝雪色外衫,发簪挽成花苞头,其上簪了几只淡粉色的小花簪,面白如梨花带雨,额间一点朱砂,抬眸间春色皎皎。
她生的好,眉眼柔润清新,被这样一妆点,便如同枝上新蕊一般娇嫩夺目,全贵公公看的直点头,弓着身便道:“请姑娘出门。”
孟韶欢临出门前,又迟疑着道:“请人拿副面纱来。”
她怕碰见认识她的人,裴氏与侯府下面的私兵可不少,那群人都识得她这张脸。
全贵公公赶忙请人去拿,在这方面,他们俩倒是出奇的一致——他也知道孟韶欢这身份是假,故而也带着几分掩盖的心思,好像只要多戴一层,就能藏深一分似的。
他们俩自宅院中行出,坐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去了宫中。
他们的马车到宫中的时候,正是辰时。
辰时间,正是元嘉帝上朝的时候,孟韶欢进了京中,先不是见元嘉帝,而是先去见皇后,在女眷后宫走一圈后,等元嘉帝处理完政务后,她才会见到元嘉帝。
所以他们在宫门口排查过后,便由全贵公公带着她往皇后的宫殿中行走,一路上孟韶欢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未曾去左顾右盼、瞧四周一眼,只是在行走时,偷偷以眼尾扫过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到皇宫来。
皇宫大,地上铺着齐整的石板,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走几步便是朱墙碧瓦琉璃顶,处处大气奢华,大奉开国百年,共传承两代皇帝。
先帝号武昌帝,开国名帝,后传承当今圣上元嘉帝,元嘉帝年纪轻轻,即位不过三岁,正是龙精虎猛之年。
皇宫正殿一片朱红赤金,气势恢宏,殿外游廊上刻龙纹云翔浮雕,地上踩过的地砖都用上好的汉白玉,地缝干净整洁,来往的太监宫女都穿着一样的衣裳,按着规划好的方向前进,一切静默无声。
宫墙好高,要将头努力的抬,才能看见一片湛蓝色的天,似是一座很大很大的、金碧辉煌的牢笼,无形的条框束缚着所有人,稍有不慎便有重罚压身,就连这墙角下的花都有人专门来修剪,不满意的花苞要被剪下来,生长的方向要被定好,枷锁重重重重,人身处其中,不需旁人来说,自己便会弓起脊梁,垂下脑袋。
孟韶欢行向皇后的翊坤宫的路上,在心底里过了些关于这位皇后的一些事情,都是全贵公公给她讲的。
她是全贵公公从金和府带出来的,出了事,难免不牵扯到全贵公公,所以全贵公公将需要告知她的,都仔细说了一通。
比如,先帝一生育有两儿一女,这位元嘉帝是先帝早就定下来的嫡子,元嘉帝三岁那年,先帝便将国号改为元嘉,国储早定,而这位皇后,便是元嘉帝即位那年娶的正妻,说来也巧,这位皇后也是东津人,只是当时全贵公公只草草的与她说了两句“皇后敦厚端庄”,并未提及其他。
所以她对这位皇后也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正常,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流落民间的皇家女,一夕寻回,对皇宫一无所知才对,也不需要她刻意去过问太多,反正她一个假货,老老实实地找个地方缩着就够了,不必太过出挑。
思索间,她们已穿过了一假山石景、过了一道宝瓶门,随后到了一个极为奢华的宫殿回廊下,一旁的宫女见他们行来,立马走上前来,与孟韶欢见礼,一开口就是一阵清河话,显然是早就摸清了孟韶欢出身清河,颇为亲切道:“可是李姑娘?我们娘娘早侯着您了,只是临来了客,还劳您稍后。”
孟韶欢自然应下,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一旁去。
全贵是随她一道来的,自然也与她站到了一道,只是她老实,全贵却不老实,他站在回廊檐下,不断地往皇后娘娘的翊坤宫宫殿里瞧。
翊坤宫极巍峨,且木窗明朗,足有三丈长,透过葳蕤草木,能隐隐瞧见其内的情景。
孟韶欢见全贵瞧得起劲儿,就也跟着看了一眼。
这个方位,瞧不见传闻中的皇后娘娘的影子,只能看见客席。
在客席上,摆着一张太师椅,一个单薄的身影正端坐其上、侧对着她,对方穿着一身深绯色官袍,头戴官帽,猎猎绯红、浓浓官帽,却衬得那人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极为苍白,后背间的骨头形销似支,瞧着似是大病未愈。
她这一眼望过去,对方正好偏面低咳,叫她隔着花影窗柩,瞧见了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