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韶欢这边一上马,裴琨玉的亲兵立刻奔过来,为她开出一条奔亡的路来。
孟韶欢被裴琨玉扔上马逃亡时,她听见裴琨玉的心如擂鼓,一瞬又一瞬的撞着她的心口,她从裴琨玉的肩头上探面出去,便看见李霆云死死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当时孟韶欢倚在马上——人骑马都是蹲在马上的,坐着人会被颠的跌下去,孟韶欢蹲坐的半悬虚空,所以他的手掌死死捆住她的腰用以扶着她,被扶上去时,她的两只手抱着他的脖颈,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贴着。
“跟着我的亲兵逃出去,别怕,我会找到你的。”他说。
匆忙之中,孟韶欢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丢在马上,只来得及伏在他的脖颈间,恶狠狠地去看李霆云。
没能弄死你,真是遗憾。
李霆云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孟韶欢被裴琨玉钳制在怀里,依旧探出半张脸,一双桃花眼含着深情,远远地望着他。
他的韶韶!
李霆云咬着哨子,捂着伤口,又重重的吹了一声哨。
而那时,马儿已经迈蹄狂奔起来了,颠簸的马背使人坐立不稳,稍有不慎、跌落下去,就会被马蹄踩死,所以她只能紧紧抓着马缰,任由冷风吹散她的鬓发,卷起她的裙摆,再也没能回头看过一眼。
孟韶欢跑出去时,身侧带了大概有十几个裴琨玉的亲兵护送,身后则追了三十多个李霆云的私兵。
一追一逃,孟韶欢能看到裴琨玉的亲兵正在一点点变少。
裴琨玉的亲兵左右一扫,心里知道,再这么追下去,孟韶欢一定会被抓回去的!
而他们,既然领了主子的命,那就一定要送孟姑娘跑掉!
所以,最前面领头的亲兵与孟韶欢道:“孟姑娘先逃,我们回去阻拦这群人,您逃出此处,随意在清河裴氏的一家店面掏出此物,会有人出来照顾孟姑娘。”
说话间,亲兵直接将马上拴着的皮囊袋扯下来,塞到孟韶欢腰间挂好,道:“这是二公子的囊袋,里面有二公子的信物,在清河,有了这块牌子,可以畅行无阻。”
孟韶欢当时伏在马上,握着那块牌子,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事:“李霆云会死吗?”
亲兵匆忙回道:“不会,那一刀没中心脏要害,只是进了胸膛,小侯爷身强力壮,中上一刀不是要命的事儿,且小侯爷身边医者众多、良药可回天,他一定死不了——姑娘不知,小侯爷这等身份,每半月就有人诊脉悬针,惜命的很。”
孟韶欢心底里那股勃勃的劲儿一下子便泄了,她想,真是祸害遗千年,一刀穿胸了,竟还是死不了。
而这时,亲兵一刀砍在马背上,道:“孟姑娘,且跑。”
马儿被刺痛,一声嘶鸣开始狂奔,孟韶欢没回头,但是听见了足够多的怒吼。
当时他们在沿海的小渔村附近跑,马儿身上也有伤,很快因为乏力而停下,孟韶欢也早已在马上蹲的力竭,她翻身下马时,隐隐能听见后面的喊杀声。
这样不行。
她望着身后李霆云亲兵手中的火把,心想,裴琨玉的人死完了,她迟早还是会被抓住的。
她是宁可死,都不愿意落到李霆云的手中。
干脆——
孟韶欢看向礁石外的海水。
东津长大的人都是会水的,孟韶欢虽为弱女子,但在水里熬一夜却也不难。
她翻身下了马,学着那亲兵的模样,一刀砍在了马背上,然后自己提着囊袋,哗啦一声便入了水。
片刻后,李霆云的人来之后,只顾得上顺着留下的马蹄印去追那匹马,却浑然不曾去看礁石那一片的海。
——
这是一处海岸边,但不知道临着那个小渔村,九河下梢东津郡,人一上了船,能直接漂洋过海到倭国去,海面上的官兵都拦不住的。
孟韶欢下了水,渐渐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儿。
五月底的海尚有些冰冷,孟韶欢怕被人发现,所以一路沉到了最底下,顺着水流,漫无目的的往下一处飘。
左右,飘得够远就行。
水深,且黑,人一沉下去,便觉得被困压在了水下,恐慌从四面八方扑过来,顺着水往人的七窍里面钻,像是要填满人的身体,耗净人的气息,将一个活着的人,变成一具浮尸。
不擅水的人,总会对水生出恐惧,但孟韶欢不会。
她甚至爱这种被海水压在最下、顺着暗流飘动的感觉,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搅动流水时,会发出来舒缓的水流声,她浸泡在此,不必再被所有规则枷锁束缚,似是逃离了所有,安静的缩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