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勺送进来,裴琨玉的脸便皱起来,连落在她腰上的手也跟着攥紧,手掌便陷入到了丝质的裙摆中,积压出柔软的褶皱来。
火热的手掌温度贴靠到她的身上,比外头的太阳更烧人。
孟韶欢送药的动作慢了一瞬,随后就觉得腰间被他掐拧了一瞬,她低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依旧不松开。
这人,就仗着他救她受伤了、她不好翻脸,所以来明目张胆的占她的便宜。
孟韶欢为做报复,又盛了满满一勺子苦药往他嘴里塞,裴琨玉那张脸便皱成了麻花。
昨天晚上的过程又重复了一遍,等他一碗药喝完,孟韶欢便拿了蜜饯塞到了他的唇舌间,随后拨开他的手道:“起来了,早些吃完东西,回府休息去。”
这跑马场也不是给人休息的地方。
裴琨玉听到“回府休息”这四个字,嚼蜜饯的动作慢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
回了府,是能好生休息了,但他就瞧不见她了,他要独自一人在裴府里面养伤了。
孟韶欢却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昨日他便是如此,不想她走,但是他不说,他要讲:“公主先回府休息。”
现在也是,一听到她说“回”这个字,裴琨玉便不说话了,似乎又觉得见不到她了。
他这个人不高兴也从不会直接明说,只会垂下眼睫,偏过脑袋,不去与人目光对视,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沉默的坐着。
看上去有点像是生闷气,闹别扭的小孩。
不知道是不是他受了伤的缘故,孟韶欢看他的时候总是带上那么两丝怜爱,见他这般也不觉得他恼人烦,只轻笑着道:“你回了府后,我日日去瞧你可好?”
裴琨玉心里满意了,但面上却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只淡淡点头,道:“不给公主添麻烦就好。”
孟韶欢白了他一眼。
表里不一的人。
当日,裴琨玉与孟韶欢一道儿出了马球场,两人分离之前,还是坐的同一辆马车。
马车宽大,裴琨玉端坐在其中,免得伤到手臂,孟韶欢陪在一旁,在到公主府之前,孟韶欢还问裴琨玉:“侯府那边的事,你想好怎么办了么?”
“过几日吧。”裴琨玉完好的右手中端着一盏清茶,轻轻饮了一口后,道:“先让李霆云歇一歇。”
李霆云现在很危险,他没了一条腿,这样的伤势放在谁身上都可能死,人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
与此同时,百胜侯府内。
这几日间,百胜侯府内都压抑的可怕。
侯夫人一病不起,遍请名医来依旧无用,直言都是心病,世子爷自从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发疯,拖着条断腿、拿着刀就要去找裴琨玉拼命,日日夜夜说要裴琨玉还他这条腿,旁的丫鬟听了也觉得震惊。
这腿丢了,与裴大人有什么关系呢?是马疯了呀,应该去找马才是。
但是李霆云不找马,只死盯着裴琨玉,也不知道为何,仿佛与裴琨玉有关的事情都让他心生怨恨。
而这个时候的庄世子妃却呈现出了惊人的包容度。
她白日里去照顾侯夫人,日日亲自照拂侯夫人用汤药,晚上回来照顾李霆云,不管李霆云怎么发疯,她都会温柔的抱着他残破的身子来哄。
不像是那些妾——听闻李霆云残了之后,那些妾根本不来伺候,见了人就跑,那像是庄世子妃这样贴心。
这样来看,过日子还得是夫妻。
这样的时日持续了大概小半个月,李霆云的伤终于见了好。
伤掉的断腿上的肉重新生长出来,覆盖住了断腿的骨茬和糜烂的血肉,伤掉的创面结了疤,不再往外流血,世子妃给他做了一个新的拐杖,他可以撑着,用拐杖重新站立起来,虽然不能与常人比,但是他不会再摔跤。
在他疯魔的这段日子里,他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不会再有一个人如同庄世子妃一样对他好了,有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见了他的断腿都会露出一丝丝难以掩盖的厌恶。
这条断腿是一个屈辱,而这个屈辱焊在她儿子的身上,让她也感到了屈辱。
他的亲生母亲都这样嫌恶他,还有谁,能从心里来喜爱他呢?
只有庄世子妃。
庄世子妃不在乎他的断腿,不在乎他的残缺,不在乎他的坏脾气,甚至在他絮絮叨叨说要去报复裴琨玉的时候,她也温顺的跪在他的身旁,抱着他的腿轻声道:“夫君要做什么,妾身都陪着夫君。”
所以李霆云对庄世子妃的态度渐渐变得好了些,甚至有的时候,庄世子妃不在他身边时,他还要匆忙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