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沈嚣虽然身手好,然而因为出身寒门,家中无人,倒是多受军中那些“二代”“三代”的冷眼和欺负,白幼荷偶然碰上,便记住了他。后来他父母重病早亡,走的时候,白幼荷还给他送过一些料理后事的银子。
一来二去便多说了几句话,有几分交情。白幼荷只觉得他看着心事深沉,不似池中之物,却没想到他短短几年升得这么快,从一个八品的小小军官成了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
昭瑜没说的,是昨日沈嚣进宫请安之时,顺道派人给她殿里额外送了礼物,一式两份,第二份明显便是给白幼荷的。一套赤金琉璃镶宝石的首饰,西域的工艺,看着倒是新鲜。昭瑜看着白幼荷一脸平淡,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白幼荷在其他方面心思深沉聪颖,唯独在感情上有些木讷,不但看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还特别招那种一看便很危险的男人,她早就知道沈嚣有些喜欢白幼荷,这几年沈嚣升得这么快,她有些担心沈嚣当真用手段娶了白幼荷。后来听闻白幼荷嫁给了韩家二少爷,心下还松了一口气。
然而今日一见韩擎,好家伙,那眼神和周身的戾气,简直跟沈嚣别无二致。
非狼即虎,逃了上一个,还有下一个在这里等着,左右是逃不掉的。
昭瑜拉着她的手:“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小侯爷?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因为你母家的事儿便看轻你,欺负你?”
白幼荷一一地乖乖回答:“对我很好,也没有因着父亲的事看轻我。”
至于喜不喜欢……白幼荷一时语塞,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他性格侵略性太强了,不像方雁迟那般彬彬有礼……虽然方也是装的,但是她自幼见惯了那种进退有度,言语有礼的公子哥儿,忽然嫁给一个一开口便叫她“媳妇儿”的武夫,难免也有些不适应。
昭瑜的心这才放下一半,小鼻子哼了一声,反正喜欢白幼荷的男人,她一个也看不上。
白幼荷哄她:“别光担心我了,你呢?我听说如今西域通商事宜正在谈,陛下有意将你嫁去西域呢。”
昭瑜微微偏头:“那是皇后的意思,哪里是父皇的意思。”
白幼荷抿了抿唇,当今皇后乃是续弦,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先皇后多年前便因病离世了,也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当今皇后又年轻,尚未有身孕
昭瑜一向不太喜欢这个皇后,她始终觉得是她逼得昭阳离宫,如今也巴不得赶快将她赶走。
白幼荷垂眸道:“若是不走最好,公主是陛下的长女,自然格外心疼。你若是有心仪的夫婿,与陛下说一说,陛下会答应赐婚也说不定。”
昭瑜脸色微红:“我可不想嫁人。”
白幼荷探口气,昭瑜格外受宠,自幼便比较放任自幼,宫里的嬷嬷一管教,她便去父皇那里哭,皇帝又对这个女儿格外心软,是以不许那些嬷嬷对她过分严厉,这一放任,就放到了十三四岁,她在宫里像个小霸王似的,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贵妃无奈,这才想起来母家这个长女格外有规矩,性格又娴淑温柔,才将她叫进宫里与昭瑜同吃同住,就是想让白幼荷管着她些。
白幼荷陪了她几年,倒是的确有了些效果。只是骨子里这性格是变不了了。昭瑜眼睛亮亮的,开口道:“如今刚入秋,后花园那秋海棠一到夜里开得极好,盈盈似雪,你一定喜欢,一会儿待宫宴结束,你我拿上两盏小灯,去夜赏海棠,再吃些酒可好?”
白幼荷自然欣然应允,两人重新梳妆一番,便向宫宴所在的翠华殿中而去,一到殿内,不少命妇已经到了,纷纷向昭瑜行礼庆贺,又免不得同白幼荷寒暄一番。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贵胄都到齐了,皇帝与皇后却迟迟未现身。
不过片刻,一个御前太监匆匆走进殿内,同昭瑜轻声道:“圣上今晚又发病了,娘娘正在寝殿中照顾,要奴才同公主说一句,这宴皇上便不来了。”
昭瑜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些担忧的神色,开口道:“本宫去看一看。”
太监低头道:“公主,娘娘说她在就好,这宴上还需要人主持,否则诸位大人见了,担心圣上龙体便不好了。”
昭瑜眼中有淡淡的迟疑,但还是点了头叫他回去。
昭瑜站起来,与诸位贵胄寒暄起来。众人纷纷举杯庆贺,昭瑜面上撑着一点笑意,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白幼荷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有些担心。抬头看了一边的韩擎一眼。
韩擎低头看了白幼荷一眼,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手臂,暗示她不要担心。自已却抬头扫视了一圈,那宴席之间,有一个位置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