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伸手将对方抱住，确认到那熟悉的手感以后，李庭雪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垂首，“云……”
她的话音在看清女人嘴角流出来的刺眼鲜血后，戛然而止。
她瞳孔骤缩，无措又慌乱地盯着女人被箭矢射中的后背，只觉得一双眼被灼烧得生疼。
李庭雪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颤抖，她轻轻搂着对方，想开口说话。可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好像失了声，变成了一个哑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苏婕疼到面容扭曲，她紧紧拽着李庭雪的衣服，猛烈地咳出一口血后，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快走，这是顾满之的圈套。”
“她以为梁守撰是你杀的，所以此番来找你报仇了……”
一只颤动着的，长了薄茧的纤长手指忽然堵住了沈苏婕的嘴巴。沈苏婕不解地撩起眼皮望去，李庭雪这会儿像是镇定下来了，“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宫，我请皇姐宫里的御医为你治疗。”
“你只是中箭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说着，就爬起来，将手放在了沈苏婕的腿弯处，要把她打横抱起。
沈苏婕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忍不住开始发笑。李庭雪神色一顿，浓密的眼睫轻眨，声音暗哑地问：“你笑什么？”
“阿雪。”沈苏婕乖顺地抬手，轻轻勾住李庭雪的脖子，“我好喜欢你呀。”
李庭雪心神震动，连脚步都忍不住顿了顿。
“我也是。”
“在边疆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想你了。”她轻声哄道：“每天晚上都是。我常常抚摸着你睡过的地方，心想要是你还在那里就好了。”
“你在的那几天，是我此生过得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李庭雪抱着沈苏婕上了马，“以前的我从来不敢奢求那样的生活。”她紧紧拥着女人，“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我有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哽咽，很轻微，但沈苏婕还是察觉到了。
沈苏婕抬手，贪婪地抚摸着对方的脸庞，“阿雪，我若是不在了，那来年春天，我一定会幻化成蝴蝶回来看望你。”
“不准你胡说！”李庭雪第一次语气凶狠地威胁她道：“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你不会有事的。”
她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催眠自己，“我也不准你有事。”
“皇姐宫里的御医很厉害，什么病都能治，到时候我求皇姐让所有御医都来为你治疗。一个不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总有人能想出法子救好你。”
“这不一样。”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自己所中的毒在这世间并无解药以后，沈苏婕就躺平了，“顾满之用的是她们家族祖传的制毒秘方。”
“而那秘方……”
李庭雪忍不住打断她，“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有毒，那就一定会有解药。”
“即便是要踏遍这万里山河，我也一定会为你找到。”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沈苏婕望着她，浅浅笑了声，随后就不再与她争执了。
“阿雪，你真好。”她靠在李庭雪的怀里，嗅着对方盔甲上浓烈的血腥味，“我真希望，我能早一点遇见你。”
“多早？”
“在你遇见宁云枝前的任何一天，都可以。”
战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李庭雪错愕地望着她，却只见怀里的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心脏一紧，却不愿相信，疯狂抽打座下的马儿，以生平最快地速度赶回了宫。她抱着沈苏婕匆匆来到李惟婉面前，一见面就向对方跪下了，“阿姐，求您救救云枝。”
李惟婉大惊失色，连忙宣了御医来。
“你别着急，我已经叫了御医了，云枝她会没事的。”
李庭雪点了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沈苏婕放到了一旁的木床上。
后半夜的京都城一团乱。
敌国的士兵杀了很多人，也有很多敌国的士兵被大虞国的将士杀死。马蹄声，兵器交锋声，每一道细微的声响都叫人神经紧绷，大气不敢出。
所有臣民蜷缩在家里瑟瑟发抖，不敢轻易发出声音来。
李庭雪感觉自己对那一晚好像没有什么记忆。
等到她回神意识变得清醒的时候，她看见女人漆黑的棺椁已经停放在国师府的正中央。她转动眼珠望去，最前方是一夜白头的宁国师，以及她的皇姐——当今的女皇陛下。
几番大清理后，京都城好像变得安宁了，北疆也好像变得安宁了，如今唯一不安宁的，是她的心。
李庭雪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悲伤，可是当她试图去挤出几滴眼泪来时，却什么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以驸马的规格下葬，觉得自己简直冷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