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大小姐醒过来,我们会立刻告知您消息……”
李庭雪婉拒了,“不必。”
她淡声说:“我并不关心宁云枝。”
婢女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李庭雪已经转身背对过去,她张开的嘴巴合上,最后只好作罢,颔首,“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厢房的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风雪照旧在轻叩门窗,扯动一屋令人生惧的声音。
白日里李庭雪已经喝过药了,所以脑袋略微有点发沉。
在那样冰的池水里待上了几息功夫,她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她大约也是染上风寒了,她感觉自己身体很热,意识很沉重,想睁开眼睛却提不起来力气。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屋子里进来了很多人,有人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有人在替她把脉,还有人在喂她喝药……
再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国师府最近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国师在自家府中遭遇刺客,紧接着又是国师千金落水,连带着还牵扯出了某位尊贵大人物的真实身份。
民间对此议论纷纷,流言蜚语更是弥漫了整个京城。
梁守撰站在国师府门前,暗中咬牙,脸色铁青,“来晚了一步。”
如今女皇陛下都已经亲自前往国师府了,自己无论做什么也都只是徒劳。可明明……查到这条线索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梁守撰阴沉着一张脸,难道是自己的那位心腹泄露的消息?
可现在他人呢?已经被宁国师给杀了,还是已经被他转交给女皇了?他知道自己那么多的秘密,绝不能留。
梁守撰很快转身离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李庭雪昏迷了足足三日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敏锐察觉到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她屋里多了好几位婢女,个个衣着精贵,气度不凡,和她往日见过的国师府的那些截然不同。
除此以外,还有两位已经有些年岁的嬷嬷,一位和蔼可亲,一位端正严肃,皆不像是什么平凡之辈。
婢女们进进出出之际,李庭雪还看见房间的门口站了一整排带刀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像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般,有着一股嗜血的气势。
李庭雪的心霎时间便凉了一截。
国师府对待自己如此大的阵仗,莫非……沈苏婕她凉了?
没救回来?
李庭雪心中罕见地划过一丝迷茫,这一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确实很憎恶对方,恨不得杀了对方给阿爷赔罪,一命偿一命,可真到了这一刻猜测到对方的死讯后,她又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确实希望对方去死,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没有那么希望对方去死。
若是撇去对方以前的那些所作所为,这半个余月的女人确实称得上是非常讨人喜欢。乖乖巧巧的,很听自己话,还经常跟个无赖似的撒娇,嗓音软软绵绵的,若是换了个男人,恐怕身子骨都要当场酥了。
最近女人并未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相反,还始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自己。
给自己疗伤……李庭雪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已经掉痂长出了新的细嫩皮肤的手,嘴唇无意识地扯动了一下。
喂自己吃饱饭,还给自己足够精贵和温暖的衣裳穿。
以前跟着阿爷的时候,阿爷也待她很好,可她与阿爷毕竟只是流民乞丐,所以即便是从前觉得再好的日子,在国师府里也活得还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李庭雪缓缓地放下了手,在刹那间猛地一下意识到了权势地位的重要性。
若她也位极人臣,权倾朝野,那么普天之下除了女皇陛下,又还有谁敢欺辱自己与阿爷,又还有谁敢给自己和阿爷脸色看呢?
李庭雪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她感觉自己对权势的渴望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她想要往上爬,爬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可……李庭雪不禁苦笑了一声。宁国师此番派了这么多人来看守自己,怕是自己不日也要为那女人偿命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不甘。
不过那抹不甘很快地就消散在了她的心头。如今她人都已经快要死了,这会儿还去想那么多做什么?
下辈子投个好胎还差不多。
在长久的沉寂中,李庭雪渐渐地想开了,尽管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用悲剧来形容,但她运气好,在生命的最后数十余日里,还感受到了一点正常人的温暖。
不亏。
而且,她连死也都是死在这权势滔天的宁国师的手中,后面去了阴曹地府,也不算没面儿。
李庭雪嘴角情不自禁地扯起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