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那个命格孤苦,不再是那个背负诅咒,不再是差点害死父兄的景晨。
她能够亲眼看到身边的人,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第一对,就是笄女和少征。
随着礼官的一句“礼成”,景晨起身,想要交代些什么,可在站起的一瞬间,却没有站稳,又跌坐在了凳子上。本就瘦削的大司马,穿着暗红的衣衫,更显瘦弱无骨,裸露在外白皙的肌肤,在冬日里,更显苍白无色。
宾客的目光尽数在景晨的身上,见她如此,神情十分复杂。
大司马如此,但卫瑾韶却还能稳稳地站在那处,她笑着以雪天路滑,替景晨的没站稳打了圆场,为新人送上了祝福。
能够进到内厅的人,哪里不知景晨如今的情况,均保持着默契,嬉笑着打趣新郎官,对大司马与夫人的离去视而不见。
等远离了人群,卫瑾韶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了景晨,眉目间满是笑意,说道:“我竟不知问筝的演技如此好,着实刮目相看。”
景晨轻笑不语,二人一同回府。
司马府作为笄女的娘家,阖府上下页悬挂着大红的灯笼。可在一片白茫茫,又下起大雪的燕京,看起来却无太多的喜色,暗沉的红色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笄女出嫁后,府中的所有事情就都落在了卫瑾韶的身上,她身边虽然还有碧琴和碧书二人,但许多事情还是得亲力亲为的,因此回了府后没有多久,她看到景晨因为疲累打算睡下,就悄然离开了二人的小院。
“殿下,有人进了驸马的小院。”碧书从外面走来,带着一身的寒意,向卫瑾韶说道。
“可看清了长相?”收到了卫瑾韶的眼神示意,碧琴上前询问。
“身长八尺余,着白色衣衫,脸上带着青玉面具,手中并无武器。”碧琴回道。
听闻此人的模样,卫瑾韶嘴角上浮,晓得他的身份了。马上到年关,账目还有好些没有对清楚,她不欲在景晨和她家人的事情上插手,索性不理会,继续看着手上的事情。
碧琴和碧书二人对视,明白殿下所想,也就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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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中的景昱已经站在原地许久,久到他的肩头都有薄薄一层积雪了,可房中的人却没有出来,不仅如此,整个司马府上下都无人前来。
他仿佛入了无人之境一般。
就在他以为这是景晨给他的下马威的时候,朦朦胧胧的,他好似在风中听到了些许痛苦的呻/吟声。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听错了,景昱动了动,上前了半步。
这一动,倒是让他听清了,景晨所居住的房内,确实有着轻微的呻/吟声。这声响听着极为的痛苦,好似她正在承受些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一般。
顾不上奇怪,景昱上前,一手推开了房门,却并未及时进去。
昏暗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房门被推开的声响似乎是惊动了房内的人,痛苦的声音歇下。
“我进来了。”景昱如此说。
在他话音落下后,屋内点起了灯。昏黄的烛火被景晨拿在手中,她也不知是何时下的床,身上穿着素白的中衣,长长的头发没有规矩地散落着,面上的面具也不知所踪,一张和景昱有八成相似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在了他的面前。
烛火之下,景昱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在景晨的身上看到了一层薄而淡的金色的光芒。
“你该唤我什么?”景晨的眸色暗红,声音充满了疲倦,若不是景昱的目力过人,他怕是会忽略掉景晨言语间颤抖的手。
抬手接过景晨手上的烛火,景昱一手揽住景晨瘦弱的肩头,将她推入了室内,随后很是自然地关上了房门,阻断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雪。
景晨并未闪开,任由景昱将她推到了厅内桌前。
“里面是你的闺房,我就不进去了。”景昱的目光低垂,并没有坐在景晨的身边,而是站在她的面前,像极了幼时犯错的模样。
见他如此,景晨的嘴唇微微抿起来,露出冷硬的弧度来。她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床榻,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如此高大的弟弟,拂袖一挥,窗户与房门尽数被打开,风雪就这样灌了进来。
“你做什么!”景昱哪里想到她会如此,风雪吹在脸上,砸得人生疼。他慌忙地转过身,将房门和窗户一一关上,再看向景晨时,就发现,她的一双暗红色眼眸,此刻已经全数变成了赤红色,幽冷而深邃。
景昱的内心,顿时似是置身于天涯之巅一般。
“你是何人?”景晨薄唇轻启,言语中带着些许未曾褪去的威严。
这样的威严语气,让景昱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他缓了很久,在又一次看向景晨的面容的时候,忽的叹了口气。他像是认命了一般,回到了景晨的身边,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