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酉时,似是雾霭般的金光散落在辛笃的身上。她分明还是景晨所熟悉的模样,可眼下,却好像与过往不同了。整个人散发着金光,不再像是她那个跳脱果决的表妹,而是成为了一方的神女。
她们是何人?
那双翼与所谓的本体,是否意味着,她们本就不是人?若她们不是人,可为何能够与一般人类长得别无二致?她们说她是她们的同类,是汲瑜,但她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又怎么会是她们的同类?
虽然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但景晨也没有想要立刻从辛笃这里得到答案。她伸出手,示意辛笃将大海碗递给她。
瞧着景晨将满满一碗的药不皱眉头地喝下去,辛笃再次无比确信,景晨就是景晨,她不是汲瑜。千年前汲瑜参加第一次封印朱砂那次受伤,灵力四散,人形都几乎维持不住,她寻来圣药,让汲瑜喝下去。可那时候的汲瑜明明都已经伤重成了那样子,喝起药来还是十分的磨叽,不过一茶盏的药,愣是喝了半个时辰才喝完。
哪像景晨,一大海碗,说干就干了。
喝完药,景晨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辛笃的神情。在一片橘红色落日余晖下,她的一张脸上不带有任何的表情,目光好像是落在她的身上,可仔细看去,却分明是透过她在看向旁人。
她在透过她看向谁?
景晨蹙眉,她少见地感觉到了些恼怒,一把摘下自己的面具,步步走向神情恍惚的辛笃,问:“你在透过我看向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告诉我,你在看向谁?你是谁的表妹?
话里的意思辛笃十分清楚,她的眉心露出淡淡的苦涩,笑了一下,头也歪了一下,回道:“景晨,你是景晨。我在看你,问筝姐。”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景晨拉过椅子,踢给了辛笃一把,随后自己又坐了一把,询问道。
汲瑜是怎样一个人?
辛笃看着桌子上的昆仑代面,她手虚空一抓,面具来到了她的面前。可她却没有抓到上面,反而是缓缓催动功法,让面具上的符文展露出来。
紫色的浮光是那样的明显,辛笃看着上面的紫色,想到在胶东见到景晨时这方面具上还展现的是青鸾的咒法,她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很快地反应过来,定定地看向了景晨。
“风瑾动过你的面具?”辛笃问。
风瑾?景晨下意识地蹙眉,反应过来后,反问:“你是说卫瑾韶,长安公主吗?”
辛笃点头。
“我不晓得。不过有很多次我梦到了风瑾,其中很多次我都戴着面具,但她也能触碰这面具。”景晨回答道。
听到景晨这样说,辛笃确认,风瑾许是已经完全觉醒了,现在或许就在卫瑾韶的体内休养呢,只等着和景晨成婚后彻底觉醒。
“汲瑜和你不是一个性格,她很强,但性格很软。那时候王族对她能否担任一族的王充满了质疑,但是她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半晌,辛笃这才出声向景晨说着汲瑜的事情,“她和你不一样。”
她和我不一样,那么风瑾呢?
景晨抬眸,一双清丽的容貌缓缓露出笑容来,然而这笑容却没有半分柔情,反而充斥着苍白,她又问:“既然我和汲瑜不一样,那么风瑾呢?风瑾和卫瑾韶一样吗?”
“我和风瑾的接触并不多,你我觉醒的时候,风瑾已经是青鸾的王和大祭司,掌管一族事务多年。面对我等,她从来都是温和却带着疏离的,饶是汲隠也和她接触不多。一定程度上,她和司纮是一类鸟。就是那种很明显的,身为统帅的鸟。”辛笃回想了一下,和景晨说着,“但她对你还挺温柔的,我常常见到她温柔地和你说话,骂你登徒子之类的。”
骂她,登徒子?
听到辛笃这么说,景晨心里焦躁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竟然没有了一丝温度。
和卫瑾韶的相遇,本以为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利用。虽然她并没有完全提及过她来燕国的目的,但言语中,她透露过,她是为了她而来的。景晨只以为她是想要让燕国和楚国再次缔结和平,或者是想让她前往楚国,可万万没想到,很有可能是为了所谓的汲瑜。
要是她是为了汲瑜而来,那么景晨是谁?
景晨对卫瑾韶,不,对风瑾来说,景晨是谁?
十岁那年母亲就选择了弟弟,抛弃了她。后来父兄也离开了人世,这世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理解她、懂得她,能够让她在她面前摘下面具的人,这两个不是人的鸟,却告诉她,她并不是理解她、懂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前世的妻子——汲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