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还得去做个胃镜,情况不好的话,得转进住院部。”孔殷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病床被推着向前,江肆壹很不适应,想直起身来,奈何毫无力气。穿梭在人群之中,回头率很高,不知是否为她的错觉——
余光恍惚的瞬间,她似乎,依稀扫见了一极其眼熟的身影。
可惜还未转头看个真切,就被推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刹,江肆壹躺着,静静想。
胃出血还给整出幻觉来了。
啧,下回再也不喝了。
无痛胃镜,得打麻药,扎完针不到几秒,江肆壹就彻底睡死过去。做胃镜的过程很快,二十分钟不到,她就连人带床被推出来了。
只是意识还未清醒,嘴巴咕哝着,是在说胡话。
孔殷俯下身子听,结果没几秒脸就僵了——江肆壹嘟囔了半天,嘴巴里蹦出来的全是沈时雾的名字。
她深呼吸一口,将其往休息室推。进去后,又想去问医生多久出报告。
于是叮嘱了护士,说帮忙照看一下病人。待后者点头,才转身离开。
休息室人多,几个护士忙不过来,没法时时刻刻盯着依旧昏睡的江肆壹。
于是安静的角落处,一张病床就这么孤零零呆着。
女人躺在上边,嘴巴讲个不停,声音时而大时而小,所说之话全围绕着自己那位前妻姐。
“沈时雾。”这是她今晚不知道第几回喊出这三个字,“你个混蛋…”
无人经过的角落,此时终于响起一阵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来者似乎情绪不佳,双脚落地时都带着几分狠意。
可当逐渐靠近病床时,脚步声又转而变得轻轻。
江肆壹毫无察觉,依旧碎碎念着骂人:“坏女人、狗东西…王八蛋!”
被骂的本人此刻就站在床边,双手插兜,正居高临下垂眸。她安静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江肆壹开始小声抽泣,泪顺着淌至枕头,沈时雾才阖了阖眼。
“这回分手,就是真的再见了。”
“沈时雾,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明明说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可江肆壹面上的泪却比谁都多。她意识稍微回笼,耳边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病人与家属之间的聊天声。
似乎感知到什么。
江肆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视线缓缓清晰。
“江老师,你醒啦?”
一睁眼,却是孔殷的脸。她手上比了个数:“报告还有二十分钟出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是很难受吗。”
江肆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她重新合上眼,开口:“好一些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孔殷松了口气,她见人又闭眼,便自动噤声。
报告出来后,急诊室内。医生仔细看了几眼,说好在救护车及时,没什么大碍。
“医生,那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吗?”孔殷问。
“不用,回家按剂量吃药,一周后来复查。对了,胃镜两小时内禁食,之后可以吃点清淡流食。”
“好,谢谢医生。”
孔殷将报告单折好放进包里,见江肆壹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想伸手去搀扶——对方却很快躲开。
江肆壹默不作声往外走,孔殷知道她情绪不好,便跟在她身后。等走到医院门口,江肆壹站在原地等了她一会儿。
身后人见状立刻跟上来。
“江…”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江肆壹先一步开口:“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孔殷笑了几下:“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嘴角上扬,心情挺好。结果还没扬多久,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撞得暗了眸色。
“不过下回还是不必了,”毛毛细雨又落下来,四周一片冷。江肆壹裹紧了外套,继续平静道,“我不怎么喜欢欠陌生人的人情。”
陌生人。
两人认识这么久,到头来,混成个“陌生人”的头衔。
孔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噎了噎,很久都没说出话来。直到对方转身要走,才在其背后开口:“江肆壹。”
这是二人相识以来,孔殷第一次喊江肆壹全名。
“你应该早就察觉出,我对你的感情了吧。”她说到这儿有些哽咽,“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雪夜吗。”
“我跟家里人吵架,没了生活费,在异国街头甚至有了寻死的念头。是你拦住我,并收留了我几晚。”
“对,没错,我从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她终于将自己的爱意直截了当地展现,“但…”
“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江肆壹本想离开,听见这话后顿住了脚步。雨还在下,不大但密,她本就生病未痊愈,此刻已经戴上了帽子,将自己裹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