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之不敢耽搁,带着人便离开了府衙门口。
在府衙里放火,多半不会选择前院,留下值守的人都在前院,贸然出手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江寒之直接带着四人去了后巷,他先是派了两人隐藏在两头的街角,自己则带着另外三人埋伏在了黑暗中,随时等着有人来放火。
果然,不多时一侧的街角传来了一阵突兀的响动,那是木质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因为此时太过安静,所以那声音很是明显,老远就能听到。
木车一路向前,江寒之借着夜色发觉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推着车子,一个在一旁扶着。
不多时,木车忽然停下,两人动作麻利地从木车上搬下了两个桶,二话不说便沿着府衙的屋后开始撒。火油的味道十分刺鼻,江寒之朝身旁的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一拥而上。
其中一人反应不及当即就被按倒在地,另一人身形却十分灵巧,几个腾挪竟是从江寒之手下逃脱了。眼看对方朝着巷口奔去,江寒之拔腿便追,顷刻间便跟着那人没入了夜色中。
粮库那场火与上一世差不多,救下了大半,损失不算太惨重。
不过饶是如此,巡防的人也忙到了天亮都没敢消停。知州经江寒之提醒后,举一反三,在主街布置了人手,竟然也抓到了两个活的。他听说细作喜欢自戕,特意命人严加看管,连犯人的下巴都卸了,防止人咬舌自尽。
知州很是得意,自认做得不错,只是一时不知该去哪儿请功。
昨晚传旨的那个少年没再出现过,据说是追着细作跑了,他总不能跑去镇北军大营述职吧?那也太奇怪了,还有点冒昧。
就在北江知州一筹莫展之际,外头来报三殿下驾到。他赶忙迎出去,这才发现来人一共有三个。一个看着就养尊处优的,另一个看着挺机灵,还有一个紧锁着眉头,看上去有些着急。
“参见殿下。”他朝着那看着一身贵气的少年行了个礼。
不过没等对方开口,一旁那个蹙着眉的少年便打断他道:“昨晚朝你报讯的人呢?”
“那位公子想必是殿下的亲随吧?”知州赔着笑问道。
“少废话,人呢?”问话之人正是祁燃。
“呃……那位公子昨夜带了几个人去捉细作,当场捉了个活的,后来见一人逃脱,便追了上去。”
“然后呢?”祁燃强忍着脾气问道。
“一直没有回来过。”
“没有回来?”
祁燃心里咯噔一下,一张脸登时有些苍白。
昨夜他睡着时不知怎么的又做了噩梦,那是纠缠了他许多年的梦魇,曾一度令他夜不敢寐。直到后来和江寒之住在一起后,那个噩梦才渐渐做得少了。
今天清晨他醒过来时,听成圆说了昨晚的事,登时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通风报信,早该回去,怎么可能去了一夜未归?方才听到知州说江寒之去追细作没回来,他心跳都险些滞住了。
穷寇莫追,这是离开京城时江寒之叮嘱过他的话。
而他这些年来最后悔的就是,上一世没能阻止江寒之去追击那队溃兵……
“哪个方向?”祁燃问。
“啊?什么?”知州不解。
“他追去了哪个方向?”祁燃忽然吼道。
“哦哦,往东去了。”知州忙道。
祁燃转身便走,出了府衙跳上马背便朝着东边奔去。三皇子吩咐了知州派人手去帮着找,随后带着成圆也追了上去。
祁燃纵马狂奔,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里,那种被攥住呼吸一般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以为逼着江寒之去羽林卫就好了,只要不让对方来北境,同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他现在只后悔不该带江寒之进城,不该因为那份私心想把人留下多住几日……
早知如此,那日在兵卡中就该把人撵回去!
他最后悔的是,昨晚不该喝酒。
他不该因为重逢高兴得忘乎所以……
祁燃骑在马上从衙门一路向东,直接到了北江东侧的城门口。一路上没有任何疑点和踪迹,更没有看到江寒之的影子。
巨大的惶恐笼罩着他,令他几乎要发疯。
直到在城门不远处的馄饨摊旁,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寒之翘着个二郎腿,一手倚在桌上,面对着城门口的方向,旁边的桌上摆着两个空碗。
祁燃下了马慢慢走过去,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把那个身影当成了一个美梦,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把眼前的梦碰碎了。直到离得足够近,看清少年那漂亮脸,看清对方身上无数熟悉的细节,祁燃那差点散了的魂魄才一点点归位。
“公子,吃馄饨吗?”摊主朝祁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