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母亲破了费走了些关系,还是有贵人帮忙,最终这件事被轻轻放下了。剩下的,便是家事。
即使是男眷,陆湫也因为母亲一句“你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吗?能跟那些女人混在一起,怕是也能承担得了对女人的家法吧”,最终被长姐亲自施了鞭子,打到母亲总算松口才停下。陆守一把人送到了宗祠,让他好好跪着忏悔,一整夜都没允许他回去睡觉。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差点害得自己母亲连官都被撸了下来,但陆湫这小子心思一直十分活跃,仍旧死性不改。他昨天可没有连跪一整夜,靠着在军中训练出的警觉,只要没人来查岗他就所当然地睡觉休息,听见动静又立刻去跪好,到了早上还记得给膝盖做点伤口,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就是自己往膝盖上弄伤属实很疼,小少年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但也没强忍着,毕竟这样才更真实,看起来更有悔改之心。
等到隐约听见脚步声,陆湫连忙收了小动作,正襟危坐,如愿听见母亲暂时放过了他。
被长姐的男侍搀扶着清洗完伤口,又被母亲和爹爹轮着骂了一圈,等所有人都骂完离开,陆湫才勉强拥有了半天的休息时间。少年趴在榻上,长吁短叹自己目前的遭遇,又对将来产生了几分迷茫。
他本就是为了逃避成婚才偷跑出去的,这一回来,怕是刚养好伤就要被谈婚论嫁,找个女人好好管教他。他有点想念军营了,想念没人知道他是男子,没人逼迫他端庄有礼,没人非要让他结婚的日子,想念自己的马儿,想念跟沈明琦一起吃饭……
啊对,沈明琦。陆湫恍惚一下,沈明琦好像是唯一一位知道他是男子的战友。也不清楚陆家被放过有没有她的帮助。听人说沈明琦家里好像也挺有钱,当兵是来历练的,只是此后山高水远,怕是难见面了。
不过沈明琦家再怎么有钱,应该也比不过王城庆国公的那一户沈家。
想到这里,陆湫就不免难过,心口一下一下地闷痛。
他喜欢的女子,正是那庆国公府的二小姐,沈随安。而当年一时冲动离开家,也是因为听闻沈二小姐准备迎娶夫郎的消息。
陆家接触不到更为复杂的信息,所以有些传言到了陆湫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沈二小姐与顾小公子情投意合,天造地设,十里红妆将人迎娶回家。听到这回事的陆湫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呆了许久没能动作,等确认了沈随安确实要娶那个什么顾小公子后,他蒙着被子在家哭了一下午。
然后陆湫当晚就收拾行李走了,边走还边决定,以后再也不回到王城。他陆湫这一辈子,除了沈二小姐之外,谁也不嫁。
第5章
马车随着女人进来的动作而产生晃动。
顾云熙瞥了一眼沈随安,又别过眼神,似乎铁了心不想主动开口。他闻到了沈随安身上未散的药草气息,或许是想到了沈涵,也可能是之前沈随安的那些警告,顾云熙咬了咬嘴唇,默不作声。
他从不肯服软。
但女人的视线并没有在青年身上停留哪怕片刻。
她毫不客气地落了座,马车起行,沈随安与顾云熙坐在对角线的位置。她看向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中的画卷卷轴。
如果是以前,沈随安还会轻声地、慢慢地去哄他,但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思。她厌倦了每一次都是自己费尽心思讨人开心,也对夫郎这种不说话,等着别人去讨好他的姿态有了一丝腻味。
窗外杨柳的枝条被微风吹拂,晃动着撒下一片柳絮,纷纷扬扬散落在街道。偶尔还能看见孩童们嬉笑玩闹,把柳絮往同伴的脸上吹去。
这让沈随安兀然想起了去年那一场鹅毛大雪。
那是去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那么大,却没有一点风。
她向来是个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的性子,在这样一个大雪天,就该去室外走一走,去那些没有人的,孤寂而广阔的地方。于是沈随安顶着冻得通红的脸,推开顾云熙的房门,丝毫没有解释前因后果的意思,只是直接提出:“小公子,我们去垂钓吧。”
她将他唤作小公子。不叫夫郎,怕他听了生气。也不叫姓氏,这样显得生分。只是一句小公子,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就比别人叫的要好听许多。
她记得,那天的顾云熙难得没有驳了她的兴致,沉默半晌,最后微微点头。
“好。”
沈随安心情大好,亲手帮他穿上狐裘保暖,带了足够的手炉跟暖炉,还在晚黛给人梳妆的时候一直盯着,末了噙着笑意打趣:
“要是那鱼儿只顾着看你,不愿意咬钩,小公子是不是该做出点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