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莉娅心中的压抑突然少了大半,在小兔子的注视中拨开蔷薇披离的枝蔓,走到窗前。
雪璎抬起头来看她。
窗户的高度只到狼族的腰间,这人站在窗前,微微弯下腰,因为背着阳光,精雕细琢的五官隐没在光影之间,只有声音清楚地传来:“你趴在这干嘛?”
狼族弯腰越靠越近,雪璎现在能看清她眉眼间若有若无的笑意了。
“在等你。”
她诚实地说。
法斯莉娅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虽然也还是很淡——她眼角眉梢其实还残留着与长老院对峙的霜雪和戾气,但雪璎知道那不是对她的。
小兔子扒拉了一下窗缘,爪子扣在窗户上:“你不高兴吗?”
“嗯。”狼族也不在她面前刻意隐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爪子,“一群废物跟我讲仁慈,果然是狼族的废物。”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天经地义,仁慈不过是包装自己的手段,怎么会有人真的拿这玩意来劝她向善?
权力倾轧的本质就是鲜血和厮杀,要是有人愿意为了死去的哈尔森向她提出决斗,她反倒会对那人高看一眼。
雪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另一只爪子蹭了蹭法斯莉娅的手指。
狼族把她的爪子捉住,捏在手里把玩,小小的一只,很软。
小兔子的手也很小很软吧。
法斯莉娅有些出神,雪璎也在走神,一人一兔隔着窗户相顾无言许久,雪璎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
法斯莉娅看她:“嗯?”
她眼窝很深,瞳色也很深,最深处又带着些隐隐的绿色,认真地注视她,又让雪璎产生了要溺毙在其中的深情的错觉。
她真的知道自己不是幼崽了吗?
话到嘴边,雪璎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有些局促地把爪子从狼族手里抽出来:“我有事想跟你说……”
手里一空,法斯莉娅愣了一下,又听到雪璎说话,再看她难得有些扭捏犹豫的样子,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快了些。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我……我其实……”
雪璎眼睛一闭,心里总算做好了准备,张开嘴正要说话——
大黑和二黑突然躁动起来,对着院门的方向猛地爆发出一阵咆哮!
雪璎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勇气又被憋了回去。
法斯莉娅沉下脸来,满脸阴霾地转身,气势汹汹地向院门走去。
今天不管来的是谁,她都要——
都要好好招待。
看着站在门口的雪靳和雪月,法斯莉娅愣在原地,满腔的怒火哽在胸口,硬生生灭了。
没有她同意,兔族夫妇俩只站在院门处,没有往里面走。
雪靳穿着月白色的长袍,腰间缀着兔族的信物以示郑重,那是一本由红宝石雕琢而成的小书,上面刻着繁复的鸢尾花纹,代表着真诚与智慧,是兔族最高统治者的象征。
雪月挽着丈夫的手臂,穿着同色的长裙,裁剪得当的衣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一条红宝石项链缀在锁骨间,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男人遥遥朝法斯莉娅问好:“殿下,叨扰了。”
法斯莉娅走到门口将两人迎进来,她大概知道雪靳是来干嘛的,心里沉下去,面上却分毫不显,甚至还露出些笑意:“阁下不必客气,请进。”
狼族人只称呼自己的王为陛下,对其他族群的统治者都用其他敬称称呼。
法斯莉娅的态度居然还不错,雪靳和雪月都有点惊讶。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毕竟有三年前狐族为容嫣做出的巨大牺牲的前车之鉴,这位不好相与的帝姬殿下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都不奇怪。
但法斯莉娅却很心平气和,甚至还算是很有礼节,和传闻中暴戾恣睢的狼族帝姬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法斯莉娅到底是什么想法,雪靳和雪月心下疑惑,但还是微微向她颔首示意,跟着她走进了院子。
见是主人带着客人进来,闻到陌生气息的大黑二黑也不再嚎叫,自己跑出去溜达去了。
法斯莉娅将人带进花园里,看了一眼窗户,小兔子知道来的是自己的父母,已经吓得躲回房间里去了。
她招呼雪靳和雪月在花园里坐下。
兔族夫妇携手而进,又相依着坐下,即使松开牵着的手,肩膀也紧挨着,举手投足间都是外人不可插足的亲密。
法斯莉娅不动声色地看着。
父母感情这么好,小兔子肯定也很粘人。
她想去观察两人的五官,但盯着别人脸一直看着实有些冒犯,也只好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思索。
雪靳没有直接说明来意,法斯莉娅也不急着问他,注意地收敛好自己的信息素,以免冲撞两人,又慢悠悠地帮两人斟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