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松了口气,拉着雪璎向自己的马车走,留下兰桑眼泪汪汪地站在原地,准备接受自己亲姐姐的搓磨。
雪璎和云织上了车,将身后的目光隔离在车厢外,关上门,云织才放松下来:“狗法斯莉娅,又这么凶残……”
她虽然平时无法无天的,对上法斯莉娅也挺嚣张,但那是在知道法斯莉娅正常的时候——云织有幸见过一回狼族易感期的样子,从那之后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同情地拍了拍雪璎的肩膀:“和她在马车里单独待了一上午,辛苦了。”
雪璎倒有些莫名:“法斯莉娅哪有这么凶?”
她确实已经和这人冷战一上午了,但其实更多的是她不理法斯莉娅,狼族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她真的很生气,在好几次试图贴过来都无果后才后知后觉地不开心起来,虽然她沉下脸看起来确实挺能唬人,但雪璎一点都没觉得害怕。
所有人都被狼族怒火的余威波及,处于风暴中心的小兔子却还能和她斗气。
云织看向雪璎的目光肃然起敬,拍了拍她的肩,半晌憋出来一句:“还是你厉害。”
雪璎却觉得奇怪:“以前都没人和法斯莉娅吵过架?”
能和她稍微冷战一会都要被夸厉害?
容煊、云绫、兰桑,那么多和法斯莉娅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朋友之间难免会有摩擦,难道这么多年连一个和法斯莉娅争吵的人都没有吗?
一直生活在一起,感情再好也会有摩擦,雪璎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双生哥哥雪临都大吵过好几架呢——难道真的没人对法斯莉娅发过火吗?
雪璎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云织却觉得她的问题更稀奇:“谁敢和她吵架啊?你真是第一个。”
见雪璎不相信,云织挠了挠头,把话说得明白了点:“狼族是草原上最强大的种族,法斯莉娅是最强大的狼族,就是草原上最尊贵的人,你之前没人和她这么争过。”
她说得很认真,提起法斯莉娅“身份尊贵”,态度也很自然,仿佛狼族帝姬的高人一等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雪璎看着她的神情,眸光微微闪动,有一瞬间终于理解了她的思维,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草原上的人最大的不同。
兔族是真正的桃花源,她从小就没有过身份血统的概念,公主和平民对她来说没有区别,所以她和她的朋友平等地相处,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生气了从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该吵架就吵架,也该和好就和好。
但这种她觉得理所当然的平等,在草原上是如此格格不入。
以狼族为中心的草原,自有一套高低贵贱分明的社会体系,权力、血统、财富,还有草原人天生就最推崇的武力,早已在漫长的发展中将社会划分出了不同的阶层,人不再是单纯的人,而是奴隶、平民、贵族或王室,有的人至死都低贱如尘土,也有的人生而高贵,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连直视都是冒犯。
即使同为高贵的王室,不同族群之间也有身份之别,狼族帝姬无疑站在草原顶端中的顶端。
不要说鼠族这种地位低微的族群,即使是狐族、侏隼这样强势的族群,在真的和法斯莉娅起冲突的时候,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云织不知道雪璎在想什么,见她沉吟着不说话,碰碰她的胳膊:“所以你俩怎么回事?”
雪璎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恐怕在所有人看来,法斯莉娅今天检查鼠族的东西没有丝毫不妥,反而是她,为了这个和法斯莉娅生气,有点小题大做。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雪璎有些迷茫。
不管发生什么事,赶路才是最重要的,狼族王室和贵族的关系日益紧张,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他们此次去鬣族,只是剿灭了长老院最强大的一支军队,但还远远不够——长老院席位众多,其他家族也从自己的封地召集了军队,即使其他家族的实力不如加西亚家雄厚,但集合在一起还是不容小觑。
雪璎和法斯莉娅的一点小矛盾,在迫在眉睫的战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雪璎之后的时间一直和云织在一起,几乎和法斯莉娅没有碰面,车队一路沉默着向塞勒涅飞驰,即使是晚上都没有停下来,终于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回到了狼王宫。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从王宫北面出的城,没有走城门和大路,回来也不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车队在高高的草丛掩映下直接驶入了王宫。
所以雪璎还没有体会到王宫外塞勒涅城中紧绷的气氛,也不知道坐镇王宫的狼王已经和贵族对峙良久。
直到马车在法斯莉娅的小院门前停下,雪璎和云缨走下车,看着法斯莉娅和兰桑的马车从面前驶过,没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