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吓得手脚冰凉,方才想要营救怀雍的雄心壮志瞬间都消散殆尽,他讷讷地道:“父、父皇……”
而在他身后畏惧到无以复加的怀雍更是感染到了他,让他不敢再抬起头。
父皇本来就很高大。
站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一座山重重地压下来。
父皇道:“来人,把太子带下去。”
小太子刚被人抱起,他反应过来,甩开对方的手,回头看向怀雍,问:“父皇,皇兄究竟犯了什么错皇兄对您一片忠心,他不会害您,请您原谅皇兄。”
他跪下去,如怀雍对他一样,以头贴地:“请您原谅皇兄吧。”
父皇的一声嗤笑落在他的头顶,不答反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小太子鼓足一口气说:“没人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救皇兄。”
说得好像是他在害怀雍!
皇帝脸色一沉。
“救?你皇兄在这好好的,哪里用得着你救!”父皇斥责道。
随即上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内侍,直接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捂住嘴,连拖带拽地带出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试图行使自己出于天生尊贵而得来的权力。
结果是一败涂地。
在手足乱舞被赶出去的时候,小太子回望了一眼,却看见了难以置信的画面。
怀雍被父皇状似温柔地从地上抱回床上,又坐在床边为他穿上袜子,问:“怎么不穿袜子就下地,会受凉的。”
怀雍一动不动。
任由父皇把他沾上灰尘的白皙的脚握在掌中。
而满宫的侍人都对此装作视而不见。
……
帝宫东暖阁重新安静下来。
怀雍问:“父皇您还有国事要忙,不要在我这耽搁了。”
父皇亲手给他穿好袜子,问:“是你找人去请太子过来的?”
怀雍浑身僵直:“不是我。”他苦笑两声,“……父皇,请相信我,我若是要那样做,何必等到现在。”
父皇把玩似的用手扣住他的脚踝。
父皇的手太大了,手指也长,将将能把他的脚踝完全圈住。
“今天太子要来带你走,你想不想一走了之?”
怀雍艰涩地说:“儿臣只想留在父皇的身边尽孝。”
父皇听到多么荒唐的话一般:“瞧瞧,还在跟朕说谎呢,真是个坏孩子,你让我朕怎么相信你?”
……
第二天。
来送饭的换了个人。
怀雍见这人从没见过,问先前的人怎么不来,又问其他宫人呢?
被回之以沉默。
怀雍胸膛起伏,发出几个似笑似哭的轻声。
笑够了。
怀雍让人来扶他,说:“摆饭吧,这点怎么够吃。”
他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
天气渐渐热了。
先是厚重的幔帐被撤下,接着封死的窗户也再打开。
这对天家养父子又重新坐在一块儿用饭。
父皇为他安排说:“光禄大夫就先不做了,玩过两年也应该尽兴了。”
他拼死努力在父皇的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场游戏。
“你年纪轻,心性还没定,外头心思叵测的人太多了,要是又出去乱逛,说不定又会遇见坏人。”
“雍儿,还是在父皇身边再多留两年。”
“朕把官职给你存着,等你稳重懂事了再放你出去办事。”
“唉,早该这样的。两年也不够,在朕身边再教你十年,才堪堪够用。”
怀雍不置可否,无论父皇说什么,都恭敬地回答。
父皇问他:“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这些奴才,办事越来越没用了。”
换作以前,怀雍一定勉强自己吃下去,又或是找点借口,总之不叫别人为难。
今天怀雍却没什么表情。
连皇帝一时间也揣测不出怀雍在想什么。
怀雍说:“儿臣一向这样,与往日并无区别。”
这样生硬的回答让旁边伺候饭菜的杜公公腿肚子直打颤。
就等着皇帝发火了,但皇帝反而笑了起来,说:“哦,那是朕惹你不开心了是吧?把你拘了那么久,叫你受了不少委屈。朕还说让你以后暂时别出去做官,你就更生气了,是不是?”
“雍儿,不生气了,朕已经将卢敬锡官复原职,还给他指派了事务,只要他办得好,朕来年就给他升职。”
父皇絮絮叨叨地同怀雍说着,怀雍道:“是该安抚他一番,平白无故遭了大罪。”
父皇却又冷哼一声:“那也不算完全平白无故,那一箱子东西你不是也看到了?那小子也对你图谋不轨。”
“朕没想到,卢敬锡看上去一本正经,原来只是个假道学!竟也是个好南风的!”
父皇后悔地说:“朕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国子监读书,那地方全是男子,日长月久,便会有人糊涂了,将男子当作女子来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