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45)

何茂丘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随即神色黯然。

但是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道:“只怕谢师妹得了消息,不仅对我失望,连对你也要失望了……”

齐郁的面色变得有些僵硬。

他淡淡敛目,眸光浅浅,“她对我,应当不大熟悉……”

“想来,应当还好。”

话是这么说,一直到那杯茶冷透,他都没想起来端起来喝一口。齐郁难能可贵地有些失神,静静看着窗外,一时之间神情竟有些冷清。

-

屋内的谢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齐郁死的那年。

这年冬下了场大雪,她仍是一缕游魂。

听到齐郁死了的消息,才急匆匆地离开了坟头,想要去找一找齐郁。

这时候齐郁的住处已然很气派了,院子里却仍然种着一棵青梅树。谢胧瞧着,倒是和从前他年少时住处的那棵很像,就是大一些,高一些。

屋内没什么人,只灵堂内摆着棺材。

似乎所有人都对他退避三舍。

谢胧不自觉地往齐郁呆得久的地方飘,这是一种本能。

最终,她飘进了齐郁的书房。

屋内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仆人在收拾书册,一面收拾,一面喃喃自语。

从老仆人口中,谢胧听到一些关于齐郁的事情。

比如,齐郁喜欢练字。心情好了练,心情不好了,便闭上书房的门练。

比如,齐郁有一只年少时留下的箱子,里面装着他的心爱之物,哪怕如今也会偶尔打开看看。

比如,齐郁因为一桩憾事,险些断了右腿,绝了仕途。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却也要日日夜夜忍着不适,装作行动无碍,更是在风雨时疼痛难忍。

最后,老仆打开了那只上了锁的箱子。

箱子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些字画,很明显是上了年头。

然而不经意散开的一角,令谢胧浑身巨震。

那是她的名字。

那是她年少时的样貌。

那是她曾经统一送给老师*门生的礼物。

经过许多年,那些礼物还被保存得很好。自是那些歇着她名字的练字纸,画着她相貌的画卷,都已经发了黄,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谢胧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她退出书房,想要去问一问齐郁。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然而灵堂内一片寂静,棺椁内的人已然失去气息。她再也找不到齐郁,问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好怅然地坐在门外积了雪的青梅树上。

她坐了很久,

没有等到齐郁。

谢胧便再次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开始发烧了。

先前的伤寒还没有好,如今又在地上睡了半夜,不生病才怪。

谢胧想要爬起来,睡到床上去,却爬不起来。

这会儿她才发现,她这次病得不简单。

病情来势汹汹,谢胧几乎整日昏昏沉沉的,根本起不来床。好在齐郁先前雇的那个妇人依旧前来,为她煎药喂药,偶尔见她病得饭都没吃,还会亲自给她喂饭。

按道理说,齐郁应当知道她病得厉害。

他却再也没有前来。

而陛下对谢家的判决和处置,果然如些灵儿所说。

这案子一交到北镇抚司手里,便以卖国投敌为罪名,下了死罪。不但如此,还顺着齐郁交出来的名单,在京都捉拿了不少人,连带着一并要处置。

而她仿佛是在齐郁那,没有了多余的利用价值。

他再也没有如往日承诺的那般帮她。

甚至连枕书都没有来一次。

她不该信他。

谢胧想。

但比起对齐郁的失望和愤恨,她更着急。着急自己的病不能好,着急自己不能想出法子改变局势,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着急和烦躁。

但越是如此,谢胧的病情就越是严重。

如此不过几日,就快到了谢家抄斩的日子。

谢胧夜里被风雨声吵醒。

她连日都在睡,此时半夜被吵醒,反倒只觉得越来越清醒。

谢胧在心里算一算日子,只觉得心惊肉跳。

这是梦里,全家被抄斩的那天。

但因为一些变化,陛下如今定下的抄斩的日子,比梦里还要迟上几天。谢胧倚靠在床边,反反复复地想那个梦,最终做了个决定。

她起了身,将屋内不多的东西收拾起来。

简简单单,就只有一个包裹。

收拾好这个包裹,谢胧便累出了一身细汗,她坐着歇了会儿,才将包裹背上,出了门。客栈里的伙计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瞧见谢胧这模样,愣了一下。

“我退一下房。”谢胧说。

伙计道:“天还没亮呢……”

谢胧又说:“现在退房。”

伙计就不说话了,他打了个哈欠,起身来给谢胧退定金算房前。没一会儿,交完钱,谢胧便顶着月亮出了门,街道上四处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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