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论这段时日,与其说是他们互相依偎,倒不如说是赵蛮子照顾自己。
江秋儿攥紧了衣角,心底多了迟疑与迷茫。
齐川又咳出一道血,望向身下躺得平缓的石头,再看绑得死死的双腿,仰起头,郑重其事地对她道:“阿秋,求你帮帮我,也当帮帮阿溪。”
江秋儿头次见他露出这般神色,孱弱可期,流露央求的目光。
“你说得没错,可我才不听你的。”江秋儿没有半分心软,只因她看得出来,齐川对柳溪来说,至关重要。
她断绝了齐川的央求,甚至还在柳溪回来,告知了齐川的所作所为。
“……”齐川没承想,江秋儿会告状,难以置信咳了几声。
江秋儿则是捂住耳垂,躲在一旁道:“柳溪姐,你放心,你想教训他,我一个字都听不到。”
她说罢,寻了一处角落背对他们,为他们夫妻留下几分颜面。
柳溪看她行径,不由喟叹,旋即走到齐川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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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儿并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仅知道柳溪待齐川一如既往体贴。也看不出齐川寻死的迹象。
她误以为两人说开,由衷为他们开心,在后半夜撑不住睡意,江秋儿迷迷糊糊地道:“柳溪姐,等到赵蛮子将秦老带回来,我一定会帮你求秦老救齐川。”
江秋儿屈膝靠石壁,双眼打架,说完此番后,隐约听到柳溪姐温柔地说了一句。
“多谢。”之后她便跌入梦中。
翌日,一阵寒风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轻轻拂面,将江秋儿惊醒。
一醒来,洞穴空无一人,江秋儿呆愣片刻,立马站起身大喊道:“柳溪姐!”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江秋儿惊慌失措地从洞穴跑出去,恰逢见到背着齐川,正往西边离去的柳溪。
“柳溪姐。”江秋儿焦急大喊一声,“你要走了吗?”
柳溪似乎没想到江秋儿这般早醒来,无奈地转身,露出笑容,“对,我要走了。”
“这世道艰难,齐川又受伤,你们要去哪?”江秋儿猜不透柳溪的抉择,目光落在紧闭双眼的齐川身上。
不知为何,江秋儿竟察觉齐川大限将至。
她忽然眼眶微红,柳溪是她从金玉楼逃出来待她好的人。
柳溪对她的善,是真心实意,不是赵蛮子叮嘱的缘故。
如今见她不顾危险要走,江秋儿拼命想要挽留下来。柳溪摇摇头笑道:“世道不太平,那又如何,只要我和他在,哪哪都太平。”
“况且,他若是走了,谁为他挖坟,谁会惦记他。”柳溪灿烂一笑,义无反顾背着齐川走进身后的云雾山间。
“阿秋,若是见到赵蛮子,告诉他,有缘再见。”
柳溪侧身,眼角的疤痕尤为清晰可见,原本形如枯槁的齐川,不知何时睁开双目,低声轻道:“阿溪。”
他本身一介书生,父母早亡,身无分文,若不是遇到柳溪,早死在寒冬腊月。
齐川何尝不知,他身弱体虚,配不上柳溪,背地里多少人骂他不是好男儿。
如今,他连走动都需要柳溪背着。
齐川恨。
柳溪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轻轻抚摸他的掌心道,“你是我的夫君,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这一句,恰如昨夜在暗处,她笃定的发誓。
随后,齐川与柳溪一同看向江秋儿,笑容竟在此刻相同,直教她落泪。
“天高水远,永别了。”
江秋儿心中空荡荡,脸颊不知何时湿漉漉,等她猛然回神,他们已经不见了。
她跌跌撞撞往柳溪他们那边跑,想要劝柳溪姐回来,毕竟谁能背着将死之人行走乱世之中?
但云雾褪去,山间映入她眼帘,无人回应她的回应,唯有乌鸦声,此起彼伏。
江秋儿寻不到柳溪与齐川,昨日一切,恍若黄粱一梦。
她不知所措回头,心底空缺了一片,恍惚间,难以自诉的悲伤涌入心头。
过了半晌,赵蛮子终于回来,还背着受伤晕厥的秦老。
江秋儿听到动静,想起秦老的事情,人不能沉迷过往。她竭力忘记这一切,过问了赵蛮子是如何救下秦老。
赵蛮子并未告知她,反而皱眉,冷声道:“你在伤心。”
“我才没有。”江秋儿不承认地瞪着他。
赵蛮子:“柳溪呢?”
江秋儿顿时泄气地道:“她走了。”竭力平复心情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赵蛮子闻言,若有所思地道:“她不想连累我们。”
“那柳溪姐他们……”江秋儿想要说会不会死,但她不敢问出口,心情低落地问他,“若是有一天,我成了累赘,你是不是会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