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需要你。”赵蛮子不想她受苦,冷着脸道。
几年间,混迹市井里的青年,已然变成他人眼中锐不可当的男人,微微掀起眼皮,眉弓轻皱,扑面而来的威压,令人心生胆怯。
江秋儿作为他的枕边人,自是不惧,仰起头,斜瞥他,“可你需要我。”
此话一出,赵蛮子缄默不语。
半晌,他勉勉强强道:“我……不需要。”
“行,以后也别闲着没事给我做炊饼吃,我不稀罕。”江秋儿闻言,心里憋着一肚子气,臭男人,当她怕是吧?
为了这件事,江秋儿三天不理会他。
赵蛮子无可奈何,低下头颅,终于允许江秋儿留在军营。
不过崔时也想留在军营,江秋儿不解地问他,“为何不在西陵城,开课授业。”
她一直认为崔时应当是翱翔天边的仙鹤,不应该拘束于一方隅地。
崔时温柔地望着她,“你为何留在军营。”
“帮忙救治将士,遇到无处可走的女子,我可以收留她们,还有可以给军营里的孩童做衣裳……”江秋儿说到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烦琐事。
“开课授业,在我心中,军营与西陵城别无不同。”崔时缓缓地道。
江秋儿听得一知半解,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平日里,她闲来无事便会来看一眼崔时,崔时也会来寻她,有时赵蛮子撞见会皱眉,崔时便会识趣离去。
如今赵蛮子不在,崔时在一旁刻字,倒也清静。
江秋儿将衣裳缝补好后,搁在背篓里,打算去找席娘,余光瞥见他刻的字。密密匝匝,字迹端端正正,她不免赞誉,“崔时,你的字雕刻得愈发好。”若不是失明,全然令人想不到上面的字都是瞎眼的人刻的字。
江秋儿望了望他蒙着白纱的双目,又看了看他这几年因篆刻,满目疮痍的手,心中惋惜之情泛起,蹙眉道,“你没用药膏吗?”
“我的手乃是身外之物,何须用药膏每日精细涂抹。”况且涂抹后,他依旧刻字,依旧会伤到手,用药膏也是于事无补。
江秋儿蹙眉,恰好布帘掀起,席娘送来了一些布匹,谈起了下月送女子去西陵的事情。
由于打战,女子大多流离失所,江秋儿收养她们后,基本一个月后,赵蛮子会安排将士送她们去西陵城。
可这次战事吃紧,席娘和邱月都想着,再留她们几月,甚至……席娘低声对江秋儿道:“我会一点拳脚功夫,也想参兵,然后由我去护送她们。可你知道军营中甚少有女子当兵,我担心。”
江秋儿听她的提议,沉思了一下,当即说道,“我去跟赵蛮子谈一下,但是你能吃苦吗?”
“我当然能吃苦,我家可是猎户。”席娘一听此事可以,喜笑颜开,转眼又垂下眉头,小心翼翼看向她。
“阿秋,你觉得我行吗?”她虽信誓旦旦,可心底还是担心,不是担心那些男人的眼光,而是担心阿秋的不赞同。
阿秋虽年纪轻轻,可席娘觉得她十分有主见,将军营后方的事情都打理井井有条,自己却时常犹犹豫豫,连同想跟那群将士一样训练,当个将士,都要唯唯诺诺,迟疑了一年,才敢向江秋儿阐述心中所想。
江秋儿却拍拍她的肩膀,神采奕奕道:“你为何不行?我可是很期待,我们军中出个女中豪杰。”
她双目明亮,眉飞色舞,犹如朝霞绮丽天边,席娘看得双眼一红,垂下头道:“多谢。”
“不必跟我多谢,你若是选了这条路,会吃很多苦。”江秋儿真心实意地劝她,右手握住她的皓腕,认真地凝视她。
“席娘,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江秋儿的双眸明亮,一举一动,皆将她放在心中。
席娘双眼微红,胸腔有什么涌入出来,笑着道:“从我跟你说起,我就下定决心,况且凭什么那些男人可以,我们女人不可以。”
江秋儿义愤填膺地颔首,“对。”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携手去看望军营中近日收留的女人。
傍晚,江秋儿从毡帐里挪出一箱子,从云鬓抽出簪子,轻轻松松捣鼓了如意锁,正掀开时,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
“你不是有钥匙,还撬锁?”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骤然响起。
“你管我。”江秋儿吓得连忙将箱子合上,唯恐被他发觉里头的物件。
然而,赵蛮子漫不经心收回目光,坐回四方扶木椅上,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余光一直睥睨背对自己,小心翼翼将箱子推回角落的江秋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