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蛮子眉眼上染着戾气,作揖行礼,“荣将军,我方将士抓获敌军的探子,臣审讯一番,得知他们今夜趁夜敌袭。”
“什么!他们好大的胆子。”
荣建中一巴掌拍在茶几,勃然大怒,而后命令赵蛮子率兵去敌方阵营门前叫嚣,给他们营造要攻城的假象,佯装他们并不知道今夜敌军会夜袭的消息。
赵蛮子冷着脸领命,从毡帐出来,抬头望向瓦蓝的天色,遂从胸口翻出一枚莲花金簪子。
这是他临走后,发现江秋儿悄悄塞在自己怀里的信件,不由唇角一扬,眉眼少了戾气,细细摩挲,低声呢喃,“阿秋。”
等他回去,官职再升一级,阿秋便不会受苦受累。
与此同时,荣建中他们已经商议之后的战事。
由于东郡的仁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造反,荣建中效忠是北郡的英王,知晓东郡的仁王起造反,会因新仇旧恨先对上北郡,于是他们终日守在北郡一带,以防东郡来袭。果不其然,东郡的军队打到北郡,他们严防死守,一直僵持不下。
荣建中自忖间,收到一封姗姗来迟的信函,拆开一看,方才知原先留在镇南坡的军营遭敌方来袭,他们在迁移途中遇到险境。
由曾百户率领的部队全阵亡,连同军中的妇孺都不知所踪。
荣建中攥紧了信函,脸色一沉。
他身边的亲信,羊之行知晓来龙去脉,斟酌地道:“将军,我们前脚刚走,有人就夜袭,我怀疑军营有内应。”
“你不说我也知道。”荣建中松开手,将信函烧了。
他忧心的是那些死去的将士还有那群妇孺,荣建中记得赵蛮子的妻子在那群妇孺之间,若是赵蛮子知道此事,动摇军心,万万不可。
还是先瞒着赵蛮子。
荣建中将信函烧掉,而后命令羊之行去派人查那些妇孺的下落。毕竟除却江秋儿,其余的妇人夫君也是他手底下的士兵。
他绝不能寒了将士的心。
-
夜静更阑,秋雨潇潇。
山洞内,妇人们挤在一起,三三五五隔开,篝火映衬着她们恐慌的面容。
江秋儿撸起衣袖,忙上忙下,仅靠一点皮毛,在山洞内寻了几处能治伤的草药,之后又将包袱里的瓦罐拿出来,将金银倒在包袱里。
她将包袱交给胳膊受伤的崔时,“你受伤了,不要帮我。”江秋儿拦下他想要帮忙的举动,之后便用枯木与碎石堆砌用火折子点火,再用石头碾压草药倒入瓦罐,放在用碎石堆砌的枯木上煎熬。
江秋儿忙得脚不沾地,侥幸活下来的常小年已经从之前的噩耗中回过神,看她兀自一人忙上忙下,渐渐回神,起身便去帮她。
其余的妇人,也逐渐从那场噩耗中回过神。
谁也没想到,她们会遭遇山贼,而曾百户举起刀,挡在她们的面前,吩咐所有将士一起保护她们。
那时,疾风骤雨,山贼们狞笑冲来。
风雨间,刀光血影,儿童的哭喊,女子的尖叫混迹在雨中,不知是谁先让她们先跑,也不知是谁先冲到前方为她们带路。
她们忘记了白日的噩耗,却始终能记得血流成河的一幕。
而她们也侥幸逃到此处,终于活下来了。
但她们永远无法忘记这血腥的一幕,于是清醒的妇人们拥着怀中的儿童痛苦,而在这场劫难失去孩童的妇人只能兀自哭泣。
江秋儿几乎听不清她们的痛苦,僵硬地煎熬草药,又跑去为崔时检查伤势。
她几乎没有歇息的片刻,在检查完他的伤势,又去帮妇人们查看伤势。
崔时却拦着了她,双目蒙纱,唇角动了动,“阿秋。你歇一下。”
江秋儿一言不发,推开他的手,继续去帮妇人们查看伤势。
那群妇人深陷悲伤绝望,任由江秋儿上下其手为她们检查伤势,后来,她们似乎听到有一句温柔的话,轻轻哄着她们。
“睡吧,醒来后,一切会好。”
她们恍恍惚惚间,竟真的躺下歇息了,久而久之,山洞安静了下来。
江秋儿望着一直紧随自己身边的常小年,蹲下哄他,“你也去歇息吧。”
常小年道:“小娘,曹娘不见了。”曹娘是收养他的寡妇。
在她们逃亡中,有些女子与孩童皆丧命其中,尤其是那些将士,几乎当场沦殁。
江秋儿探出手,抚摸他的小脸,眼眸朦胧看不清他的脸,抚摸的手却颤抖不已。
“曹娘也许是迷路了,小年,你去睡,明日说不定曹娘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