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指了指前方,“老身家不远,离这也就四五里地的距离。”
“自然。”
元晦扶过老媪,将她引入车厢,大概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内饰,老媪来回打量数圈后,视线落在了元晦身上。
老媪道:“几位善人模样端正,气质不凡,看着不像是本地人。”
元晦接口道:“我们从北方来,去芍药镇。”
老媪道:“芍药镇离这百里,中途没有客栈。天色已晚,几位善人若是不嫌弃,可去老身家暂住一宿,喝口热汤,睡个暖觉,老身我这便车坐着便也更踏实些。”
来风迫不及待地探进来半个脑袋,直奔重点:“能得碗热汤,可真是太好了。”
元晦笑笑,看向墨玉笙:“师父,夜间天寒,不如承了老人家的美意?”
墨玉笙看着来风那意气风发的嘴脸就莫名地烦躁,原打算回绝,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与和个毛孩子较劲,苦了自己,于是点头道:“好。”
几人驱车赶到老妪住所时天还没黑透。
借着微光看去,木屋简陋,很是有些年头了。屋前横梁挂着西南特有的风干腊肉,前庭有片菜园,不大,种着些常见的果蔬。
而那菜园前,站着个老翁。
大概是望妻心切,他早早就候在门口,接过自家老婆子后,简单询问了几句,欣然将几人领进了门。
晚饭简单,没有大鱼大肉,都是些就地取材的青菜,唯一的荤食是盘风干腊肉,肉有些柴,口感不算上好。
来风胃糙,吃不出好歹,咸菜就着馒头稍有些滋味就能满足,这顿饭吃得颇为舒心。
墨玉笙胃口不佳,象征性地动了几下筷子。
元晦速来随遇而安,对吃没有太多讲究,今日他格外受老夫妻的待见,两人又是给他添饭,又是给他夹菜,盛情难却,较之平日,他多吃了不少。
晚饭过后,下了阵急雨。
穿堂风一过,夜空便像是被什么人撕开了道口子,大雨倾盆而泄。
索性这阵雨下得并不拖泥带水,一炷香的功夫势头便过去了。
雨还未停透,墨玉笙便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穿过院子走向前庭的果蔬园。
他踏着羊肠般的青砖小道一路前行,丝毫不在意脚下的积水,任石缝间溅起的水花打湿衣衫下摆。
在马车上蜷了一天,都快成了只缩头乌龟,他可太需要出来放松放松筋骨了。
园中有棵梨树,青果被疾雨打落枝头,碎作一地,炸开的果香满园流转。
墨玉笙手欠,正打算摘下一枚青果,猝不及防地被人裹进了件大氅,缚了手脚。
元晦举着把油纸伞,将自己束成了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在墨玉笙身后。
残雨未尽,有一滴没一滴地打在伞面上,顺着伞骨滑落到元晦的肩头,将一小片白衣染成了玄青。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墨玉笙喜怒不形于色,与他相处数年,元晦大抵也摸清了他的脾气,比如今日,他敏锐地觉察到,墨玉笙心绪不佳。
虽然脾气是对着来风撒的,但元晦隐隐约约觉得与自己有关……
至于原因嘛……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约摸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眼见乌云又被哪阵不长眼的风给捎了回来,元晦开口道:“回屋吧,当心着凉。你晚饭吃得少,我找老人家借口锅,去给你下碗面?”
墨玉笙摆摆手,语气淡漠地说道:“不必折腾,没胃口。”
大概觉得话说得有些生分,他转身拍了拍元晦的肩,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早些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师父——”
元晦撑着伞,疾步跟上,不想被块破口的青砖绊了脚,朝前踉跄了几步,混乱中,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滑了出来。
墨玉笙本能地伸手接住。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竟是只竹箫。
箫身光洁,泛着紫光,音孔被人细细打磨过,玉珠一般圆润,看上去甚为精巧,竹箫的末端还被人细心地刻上了一个小小的“墨”字。
第57章 夜袭
元晦设想过成千上百种赠箫的方式,连墨玉笙回绝的表情和措辞他都在脑海中过了千八百回,却不想竟以这种方式开场……着实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墨玉笙明知故问:“这是……”
元晦硬着头皮回道:“给来风削竹笛的时候,顺手给师父做了一个。”
顺手,做的?
墨玉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紫竹长箫与来风手中的那只做工天差地别,那是来风瞧见,会哭晕在茅房里的程度。
元晦掩在长袖下的手掌半握,指尖微微泛白,看得出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