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婉摩挲着手下绢布,没说什么。
李怀恩多待了一会就是想等等娘娘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要他带给皇上,可他又磨蹭了会,见香兰抓了金锞子过来娘娘也没再开口了。
李怀恩这才推拒了香兰的金锞子出声告退,只是又在离开前特特留意了一番沉婉的神色。
李怀恩走后沉婉又打开了圣旨。
香兰几个只站在不远处,并不近前。
“免其一死……”
沉婉默默地念着最后几个字,读着读着就笑了起来。
……哥哥征战沙场,她费尽心思,得来了一个本就该是他们的东西,哈,沉婉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免其一死,沉婉又念了一遍。
立了那么多功劳的将军做了什么,需要拿这一旨圣书相护
沉婉嘴边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讽,他做错了什么,需要免其一死沉婉垂着眼眸自问自答着……哦,是从前跟着二哥所犯下的过错。
可是如果没有二哥,她与哥哥又在哪里呢父母都不在了,她尚且有哥哥相护,可是哥哥在外面又有谁护着他呢
沉婉的眼泪簌簌地落下。
香兰春月担忧地对视一眼,几息后缓缓地走上了前。
“主子……”
沉婉摇了摇头,旋即将圣旨放在了案几上。
“帮我收起来……是个好东西,收好了。”
“是。”
香兰忙将敞着的圣旨卷了起来。
“主子怎么又哭了”春月弯着腰用帕子轻轻地给沉婉擦着眼泪,声音有些微哽,“明日将军见到了主子的眼睛肿了,该以为奴婢几个不曾伺候好呢……”
可春月手下的泪却是越擦越多,到最后沉婉推开了她。
“主子……”
“都下去吧……”
春月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听话地出去了,香兰放好了圣旨也跟着出去了。
他日若生变故,可凭此免其一死……
沉婉倏然一笑:“是保命的好东西。”是恩典。
谁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只是命运弄人。
谁都没有错……沉婉用衣袖抹了把眼泪就往里间走去。
——
顾樘出了沐风亭后就见李怀恩正候在不远处,走进了一瞧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他送出了岔子。
顾樘的心里一个咯噔——细问之下果然是什么话也没有,什么神情也不知!
本准备回玉华阁的顾樘连忙换了方向。
李怀恩忙快步跟上转道去春风阁的顾樘,对着他的背影添了一句:“皇上,娘娘瞧着不是……很开心。”
顾樘头也没回。
要不是李怀恩办事一向可靠,顾樘简直疑心他发了昏没好好瞧。
原也该亲手送到她手上的。
顾樘赶过来的时候沉婉正侧卧在榻上无声地哭着。
枕头早就被她的眼泪浸湿了,高高隆起的被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窝在底下默默地哭泣着。
顾樘刚踏入里间就听到了一道似有似无的抽泣声,又细又轻,他忙快步走到了榻边。
沉婉还在流着泪就感觉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
顾樘俯身轻轻地掀开了被子,见她鬓边的发都湿了,眸光一凝,嗓子隐隐发紧:“怎么还哭了!”
不等沉婉出声他已叠声问道,“是朕哪里措辞不当!”
“亦或者你哪里……不满意!”
“朕本该亲自送到你手上的,只是……临时有事。”
沉婉不知道他为何又过来了,只哭着哭着情绪就上来了,放纵着自己没搭理他。
见她不应声,还是在那里默默地哭着,顾樘伸手捋了捋她的发,贴耳道:“哪里不好,朕可以改。”
沉婉的耳朵躲了他一下。
顾樘一滞,继续说道,“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没有用,该跟朕说才是。”
……可他说了这么多不仅没有丝毫作用,沉婉反而推开了他。
下一瞬,沉婉缩成了一团,整个人都躲进了被中。
猝然被推开,可下一刻顾樘却被这久违的明确的拒绝的动作弄得有些愣怔了。
顾樘还来不及思考心神又被被子底下的抽噎声占据了。
顾樘忙脱了靴子上榻。
沉婉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那心酸止不住地往外冒,她一想到哥哥这么多年拼死拼活地赎罪就心痛,一想到幼时他们的无依无靠终而叫他那般地为二哥卖命就恨。
可那恨却无处落脚,无人可恨,只叹命运。
顾樘看着鼓起来的被子,跪在她旁边又去掀被子:“别把自己闷坏了……”
沉婉攥紧了被子。
“那道旨意一直有效,直到朕退位,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只是你若是还想要朕承认退位后的事情,朕也不知道届时说的话还有没有效了。”
他正说着,被子里的声音小了些,他自知她不会放过任何有关她哥哥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