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砚知道云梨这是在拿话刺他,自那日带她从花海回来后,她似乎浑身长满了刺,起初陆怀砚以为等过几日她气消了便没什么了,可后来他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从前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府里的人对她做的一切,早成了她心里最难以愈合的伤疤,那日他说的那番话,又揭开了那些过往……
说完后,这几日心里的憋闷总算宣泄了不少,云梨心里舒坦多了。
云梨又瞥了眼陆怀砚,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事实上,陆府虽不缺钱财,但也绝不是那种奢靡招摇之家。
可当她看向陆怀砚时,陆怀砚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蜷眉或是冷脸,反而用一双亮得出气的眸子端凝向她。
陆怀砚扯扯身上的狐裘,问她,“想和我换换试试吗!”
若不是他的神情太过认真,以及他此刻手里扯着狐裘,云梨还以为他在说笑。
云梨问,“你是在说笑么!”
陆怀砚边说边抬手去解脖颈处的狐裘系带,“我认真的。”
云梨突然明白为何兰英姐姐尤其喜欢翻白眼,此刻她算是明白了,但她做不出翻白眼的举动。
只淡声道,“你还是自己穿着吧,一件裘衣罢了,难道你的裘衣镶了金不成,有什么可换的。”
陆怀砚解系带的手缓缓放下,笑着道,“那阿梨也该明白,我终究不过是圣上手里的棋子和刀剑罢了,就算位列公卿,天子的一句话,能让我上玉庭,也能让我入地狱,这没什么值得艳羡的。”
云梨沉默片刻后道,“天已大亮,该走了。”
陆怀砚跟在她身后,云梨穿的裘衣有些长,衣摆会微微扫地,陆怀砚走在她身后,趁她不注意时,无声无息靠近她,大手轻轻替她提起一截衣摆,与她出了门。
出门后,在快要上马车时,陆怀砚又趁她不备之时,快速地将手收回来。
云梨只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拽着她轻轻晃了下,待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这回云梨坐的马车也是陆怀砚命言聪安排的,马车内燃着言聪一早备好的炭盆,依旧是熟悉清冷的松木香,云梨觉得也是神奇,似乎陆怀砚待过的地方,无论是衣裳还是其他什么,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他身上的味道。
云梨怀疑陆怀砚沐浴或者盥洗后,会往自己身上涂些松木香。
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云梨沉默不语,陆怀砚以为她对前往筵席一事而感到害怕,出声安慰她,“跟在我身边,你不用害怕,他们不敢为难你。”
云梨抿抿唇瓣,“多谢,不过阿兄也会帮我。”
云梨往日的唇瓣都是浅浅的粉,今日吕兰英为了配她身上的饰品和衣裳,特地选了最亮眼好看的口脂给她抹上,云梨一时不察,忘了自己唇上还抹有口脂,抿唇时口脂印在了贝齿上。
口脂淡了些,即便如此,依旧很好看,陆怀砚舍不得挪眼。
两人共处马车内,陆怀砚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看向她,在不知第几次陆怀砚看向她时,云梨终于忍不住了。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值得陆公子一直盯着我看!”
陆怀砚轻咳一声,指指她的唇瓣,“你的口脂没了,需要再补一些吗!”
云梨一怔,“口脂没了,看上去很奇怪吗!”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有些淡罢了。
陆怀砚又道,“你可以再涂些口脂上去,这样看上去更自然一些,你要重新涂些么!”
云梨道,“我又没带口脂出门,能看得过去便这样吧。”
陆怀砚却从袖中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瓷瓶,可以看出里面装的正是口脂,不过颜色与云梨唇上的有些不一样。
云梨震惊又诧异,“你这是!”
陆怀砚,“不瞒你说,自从我来罗崖后,还不太适应,唇老是起裂纹,有时还会出血,我便让言聪去找大夫问问,没想到大夫说一瓶口脂的事,说口脂里含有大量油脂,涂抹于唇,有助于软化润泽唇瓣,不日便会好。”
“岂料言聪也不是个靠谱的,傻傻地分不清润泽用的口脂和女子梳妆用的口脂。”
“买回来后才发现买错了,言聪说这口脂在罗崖大受欢迎,乃至许多北狄女子也很喜欢,本打算让随手扔去,忙起来后便忘了。”
“你要用吗!”
云梨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怀砚的唇瓣,果真有浅浅的裂纹,她伸手接过他掌心的透明小瓶,“多谢。”
这小瓶用木塞塞着,云梨拔开木塞,手指蘸了一小团口脂后往唇上抹去。
不过因为没有铜镜,她看不见唇上是何状况,只能凭感觉大概抹了抹。
抹好后,她将小瓶放进裘衣的兜里,“多少银子回客栈后我取银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