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心神色淡淡,“没有为什么,就是不饿,没胃口。”
“撒谎,”林煦简单了当挑明,“你大哥说,你只有在情绪状态很糟糕的时候才会吃甜食,上次你和付念聊过之后请大家吃了蛋糕,今天晚上你吃了一堆冰淇淋。”
“小满,”林煦温热的手掌又握得紧了些,“白天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要是我的话让你伤心,我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你以往的经历,我只是一个有些浅薄认知的警察,如果我的无心之失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林煦态度恳切,近似祈求,她向前倾身,把头埋在司辰心颈间,刚才在房子里找不到人的焦急,直到见到眼前的人她才感到踏实,“我只希望你不要推开我,我希望你能需要我。”
林煦的呼吸喷洒在司辰心脖颈处,令她眼角有些酸涩发烫,“没有,你说的话没有伤害我,不用道歉。”
司辰心温柔的声音在林煦耳边响起,她说:“是我自己的问题,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有这样的问题,你的话点醒了我。一直以来我认为是阿姐的死亡导致我放弃当医生,其实不是,早在阿姐去世之前,我就不具备当一个医生的资格了。”
林煦愕然,她记得小满之前说过,她姐姐并不是直接导致她放弃当医生的原因,她知道自己当不成医生那次,是因为她目击车祸现场,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前救人,最终伤者伤重不治。
“我决心放弃医学是我最后一次参与医疗救援回来之后。”司辰心平静地叙述她信仰崩塌的始末,“那次医疗救援队伍是临时组织的,一个第三世界的小国家被围困许久,之前进去救援的师兄给国际救援组织发求助信息,伤者太多,人手和物质短缺,每天不计其数的人要面临死亡,虽然两个国家暂时宣布停火,封锁并没有解除,受伤的民众出不去,外面的物质进不来。”
“我所在的组织属于国际医疗救援机构,全部由无国界医生组成,只参与人道救援,不涉及任何政治斗争,在当时只有这样的机构才能通过封锁,我们一行人带着大批医疗物资进入封锁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战争后的城市,整个街道是灰色的,到处残垣断壁,我们抵达救助点,里里外外躺满了等待医治的人。”
“我们每天要面对很多病人,带过去的物资很快被消耗完,在第二批物资还在路上的时候,封锁区又经历了一次空投轰炸,救援的医疗物资被切断,我们只能尽量节省物资,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受伤民众送到救助点。”
“有些家属抬着尸体,跪等在救助点外边,他们其实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死了,只要医生没有下达死亡定论,他们心里就还有一丝悬着的虚假的希望。而我,负责在救助点外面判断哪些伤者情况较为严重,在医疗物资短缺的条件下只能优先救助情况较为严重的伤员,同时还负责给死者家属派发裹尸袋。”
“从希望到绝望只需要一个眼神,过程快到不需要语言解释,我看着他们的眼神黯淡下去,我是医生,非但没有给他们带去希望,当他们满怀希望地看着我,最终却只得到一个裹尸袋,这太讽刺了。”
“在救援物资进不来的时候,死亡人数直线攀升,救助点床位有限,我每天要根据患者的情况来安排床位,查看病患的情况,预判他会在未来几天死亡,安排之后的人进来,”司辰心转过头不敢直视林煦的眼睛,“在整个救援期间,我甚至没发觉这样是不对的,我没有想尽办法,尽自己所能去挽救患者,反而,提前判断他们的死期,只为给后面的人腾床位。”
林煦无言,只是紧握司辰心的手,那一定是十分混乱又惊险的经历,他们面对的是物资短缺,伤者又源源不断的无解的混乱困境,时事混乱,规则的重要性才能体现出来,医疗资源有限当然要紧着情况危及的伤员,情况不严重的伤患还能再等等,虽然说这种紧张局势下生命是平等的,但在和死亡赛跑的医生面前,自然要分出个轻重缓急,这无可厚非。
在林煦看来这样的规则制度没什么毛病,可是小满不一样,她是懂医术的医生,她甚至清楚,某个病人只需要一剂抗生素就能活下来,有能力确无可作为,只能看着患者走向死亡,这对她实在残忍了。林煦才知道自己白天的话有多伤人,‘人命大过天’,若小满也信奉这条准则,不计其数的死亡只会直接将她摧毁。
“小满...”林煦再次道歉:“对不起!”
司辰心转回头看着林煦,温和地笑了笑,“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