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峤皱了皱眉,说: “只是不知为何,公主不来请国子监的儒生抄写底本而是费了不少财帛向外求不是老夫夸口,国子监中还是有学子写得一手好字的。”他与梁国公是同辈,又是从三品的要员,见着长孙微云,语气不由得严厉沉重了起来。
“岂敢劳烦诸博士,学生,耽误他们的课业”长孙微云不急不缓道, “裴娘子她们清闲,一人抄写一部经,一日能写近万字呢。”
赵峤哑然,他总不能说若是得了令,一切都可以往边上放一放吧他清了清嗓子,又摇头说: “不妥当。”
长孙微云忙恭谨地问: “不知有何不妥”
赵峤道: “读书人要想参加贡举,得遍览九经,几个小娘子涉进来算什么事儿”
这番话是说得很没有依据的,完全是赵峤个人情感在作祟。长孙微云不听他的,只问道: “是刻本有什么错漏吗”
赵峤瞪了长孙微云一眼,很是不高兴。他跟孔修齐之所以晚了两天来,也是因翻看“九经”。他们想着要是能找出一些错处,就能名正言顺地揽事儿,哪知道对方仔细得很。就连赵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版本很妙。
孔修齐觑着赵峤的脸色,心中暗叹。他望向了长孙微云,正色道: “邦国儒学训导本是我国子监的事情,过往皆以国子监所出为正本,如今也当遵从旧例才是。”国子监刻印经文,本名正言顺之事,除了“九经”, 《论语》《尔雅》等书,也当由国子监中出。
长孙微云笑道: “自当如此。先前公主也提了几句,说怎么不见国子监开始刻板呢。”
孔修齐: “……”书籍国子监中是有的,可抄写底本以及刻印就是一件费时又费钱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长安附近有名的雕刻匠人都被长宁公主请到了印刷坊去了,他们一时半会儿雇佣不到人。按照他们的计划,是直接以国子监的名义接手长宁公主名下的印刷坊。他叹了一口气,说, “国子监的情况,大家也知道,并无余力刻一板新的。”
长孙微云说: “此事当与户部度支司商议才是。”她其实也看穿了国子监的心思,若是从公主这边将印刷坊揽走,可一切都归于国子监所有。但若是经由尚书省某司上奏抄就不一样了,要经过中书,门下二省,文书来来回回的,最后就算以国子监名义建了印刷坊,最后所得归谁就很难说清了。退一步说,所有都归国子监了,那等到度支司做预算的事情,留给国子监的款项肯定是一削再削,想要从中谋取私利就难了。
孔修齐哑口无言。他们就是不想同度支司以及太府寺的人纠缠,才会直接来公主府的。不管他如何暗示,长孙微云绝口不提让出知闻印刷坊的事情,到了最后,赵峤,孔修齐二人实在是忍耐不了,悻悻而返。
他们离开后,长孙微云就去回禀长宁公主了。
长宁听了事情的始末后,虽然早猜到他们的打算,可还是气笑了,没好气道: “真是美得他们。”知闻楼以及印刷坊的事情,她不可能会放下。朝堂上多得是两头倒的,她得从底下的人里选自己的亲信。
“日后要刻印的书籍多了,不需要国子监那边的人帮忙写底本吗”长孙微云问道。
“再说吧。”长宁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又说, “长安小娘子中写一手好字的人多了去了。眼下刻本传到各家了,我不信没人动心。国子监那边——”她将话锋一转,问, “近年来,国子学生员不安于学,在太/祖,太宗两朝,进士及第以不从两监出为耻,现在呢已经听不到这种声音了,反倒是昆山书院那边,名号比国子监响亮。”
长孙微云想了想,觉得长宁的话语很有道理,便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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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坊温家。
两进的小院子住着祠部郎中温神秀一家九口人,加上了三个家奴,那是十二个人挤成一团。是个从五品上的郎中,可多年不曾迁转,再往上爬根本没有可能了。温神秀也认了命,行事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招来灭顶之灾。
然而不管他如何小心,一个惊雷仍旧砸到了温家来。先是第三女落水,与梁国公府上的郎君有了莫名的牵扯,再是温秋水拒绝了当长孙渊之的妾室,转头长宁公主府。温神秀气得冒火,说了句“怎么不淹死你”,惹得惯来娴静柔弱的妻子吴氏发怒,吵吵嚷嚷了一阵,温神秀的脸被抓花了,出门都要掩面,好生没脸。他想着再将温秋水送入道观去,可还没等到实行,就收到了同僚送的一本《仪礼》以及暧昧不明的目光,温神秀很是茫然,等翻开后看到了“温山木”三个字后,他顿时怒发冲冠,也顾不得温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