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舅向来汲汲于功名利禄。”李容若蹙着眉应了一声,她一挥手将下人遣退了,目不转睛地望着长孙微云,问道, “你昨儿一整夜都在长宁府上”比起兄弟,她显然更关心女儿的事情。
烛花轻响,投在了窗纱上的梅枝微微晃动。长孙微云的一颗心提起,想着,一整日了,总算是问了。她轻声道: “是。”
李容若打量着长孙微云,又说: “是她强留你的”自女儿成为长宁的长史以来,夜宿公主府次数数不清了,按理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昨日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岁除啊。她不留在府上跟姐妹兄弟们一起守岁,反倒跑到了公主府去,这又算什么事儿
长孙微云摇头说: “不是,是儿自愿留下的。”没等李容若出声,她又道, “今岁圣人,贵妃,同安以及长乐公主都不在京中。儿觉得公主很是孤单落寞。”
李容若轻嗤一声: “她落寞不落寞还要你来操心”
长孙微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轻松。她过去跟阿娘也不算无话不谈,这会儿更不知如何说出口。况且说出口后,又会引来什么样的风暴她搭着眼帘,蹙眉不语。
李容若又道的: “你阿翁来信说,三四月的时候,车驾就该回京了。”若是吴美人诞下小皇子,贵妃抱养了,会跟长宁府上争;若是生了小公主,则是同安和长宁府上争,总之风波是停不下来的。看着长孙微云日日夜夜操劳,到时候处在夹缝中的她最容易伤心。
长孙微云抬眸,神色很是坚定: “我想劝说阿翁。”
李容若直言道: “可能性不高。”
长孙微云: “可也得试试。这半年来,京中一切井井有条,足以证明公主担得起大任。”
李容若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家女儿的心完全偏向了长宁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据理力争,不让她去长宁府上当差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说: “正是这样,才会更加防备,斗得更厉害。”
长孙微云道: “阿翁的志向不就是光大长孙府的门楣,支起家业吗既然父亲,兄长都立不起来,为什么不能够靠我呢若是公主成事,我便有机会入政事堂中,阿翁不就是想见儿孙继承他的事业吗”
李容若凝视着长孙微云,轻声道: “你若是生在太宗朝或者是个男儿,你阿翁有可能被你劝服,可如今——”许多话在唇边盘桓,良久后,她才道, “你总归是要嫁人的,而嫁了人后,对你阿翁而言,你就是外姓人了。”
这话长孙微云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了,她跪了下来,额头抵着李容若的足尖,说: “儿不想嫁人,也不会嫁人。”她与公主有情,怎么可能再让外人卷入她们的生活中来
李容若一听这话,摇了摇头,她伸手将长孙微云扶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哀怜。将她揽在了怀中,抚了抚她的脊背,柔声道: “观音,你若不想嫁人,阿娘便来帮你。可一处如意了,就会有另一处成为缺憾。”长孙盛的来信中提到了一些事情,他没再拘着长孙肃跟郑国公那边的人往来。昔日有个赵王府横亘在两家之间,可现在赵王府落败了。那么长孙家与郑家联姻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李容若忽又说: “等到圣人回京后,恐怕会给两位公主择取驸马了。”
长孙微云心中一慌,咬了咬下唇,可又怕露出端倪来,故而强行将上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李容若没注意到长孙微云的变化,她骤然提起这件事情也是想提醒观音。 “等到长宁出降后,她便会有新的亲信,会与驸马那边有联系,到时候你也可试着从那些事情中抽离出来。”
长孙微云涩声道: “公主有大志向,她不会的。”
李容若淡淡道: “抵得过圣人的诏旨吗”
长孙微云耷拉着眉眼。
李容若见长孙微云失落,心中不忍。没有再逼她,而是说: “现在才正月,那就再看看吧。”
长孙微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院中。
阿娘是家中最支持她的人,可这种支持也是有限的。
她有很多话不知道跟谁说。
公主出降……圣人会给她择驸马……这样的思绪一直在脑袋中回荡,使得她一整夜未眠,起身时,镜子里的容颜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
初二,依旧是不用上值的假日,她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见公主。阿娘昨夜才同她说了那番话,她今日就不顾一切前往公主府上,阿娘知道了,会想到什么长孙微云的思绪混沌,任由侍女摆弄头发,上了妆。
可就算妆容遮住了几分憔悴,她这神思不属的状态也被李容若瞧出来了。李容若温声道: “今日无事,观音你也出去玩吧。再过两天,又要上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