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雪接过她手里的银子,摊在手掌上,伸出指尖数了数。
“你给的钱不够。”
“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明明是给了一笔完全够买下这一篮子桂花的银子吧。
崔鸿雪抬起头,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给的钱不够,只够买这些。”他拢出一半的桂花给她。
陶采薇笑出了声,伸出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确定?”
崔鸿雪不自然地别开眼,梗着脖子解释道:“由于增加了摊位费这一项成本的缘故,我的商品自然也要涨价。”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陶采薇叉腰一笑,挥挥手叫来身后跟着的三个小丫鬟,漠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搬走。”敢在姑奶奶面前充黑心商家,你还嫩了点。
只见崔鸿雪被两个丫鬟一边架起了一只胳膊,挣扎不了一点,而另一个小丫鬟把他身前的东西统统搬走。
他连忙摆手道:“好说好说,陶小姐,有话好好说,你既然想要,我送你便是了,你尽数拿去吧。”
陶采薇伸出一只手指着他:“你记住,这是姑奶奶凭本事抢来的,别往自己身上贴情分。”
说完拍了拍手,让丫鬟们抬上战利品:“走了。”
临走前,安青还把他手里的银子尽数给抠走了,别说他还挺好欺负的,连叫也不敢叫一声。
留下一个没有伞,也没有摊,孤零零一只轻飘飘的身影,在连绵秋雨里来回飘荡,最后循着炊烟的方向走去。
他摊出两只空荡荡的手,轻笑一声,他好像遇到强盗了,他此时应该报官吗。
可惜无论是三年前,还是如今,他都不是那种遇到事情能找官府解决的人。
“罢了罢了,她既然想要,就当是我送她的了,我是君子,谈不上为这点小事报官,还是不必劳烦知府大人了。”
今晚本打算从池子里挖只藕出来,再往里塞上蘑菇丁和肉馅,裹上红薯粉下油锅炸制出来吃,想必滋味一定是非同寻常。
今晚就吃个窝窝头吧。
陶采薇回到家中,使丫鬟把带回来的桂花插进汝窑瓶里,往府里每个角落都摆上点。
实在有用不完的,就送到厨房去让他们做点桂花糕、桂花蜜一类甜食。
晚上安青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桂花浴,歇下躺在床上时,嗅着满屋子馨香,那个雨里的青色背影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行事虽然霸道了一点,但也从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她将自己裹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的,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仔细一想,崔波也算得上是个好人吧,只是有些太懦弱了,陶家也不是什么仕宦出身,只侥幸比平民百姓过得更好一点,她说不出“何不食肉糜”那一类话来。
崔波的懦弱,跟她的势利,怎么不算是如出一辙呢。
都是被这官权压迫着求生的人罢了。
二日,陶采薇随手捻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入口盈香,桂香扑鼻,和豌豆黄和在一起制成的糕点入口即化,搭配龙井茶食用更佳。
她坐在名为“旺财”的厅里,秋雨稀稀落落的砸下来,一副清幽美景让人不由得想做句诗来。
“秋雨哗哗下,桂花糕好吃。”
摇摇头,捧起手中的算盘,还是这算盘滴答作响的声音让人安心。
“今日入账一千二百三十五两银子。”
小夏突然哭着跑进来,往陶采薇身边一跪:“呜呜呜……小姐要为奴婢做主啊。”
陶采薇吓了一跳,连忙把小夏扶到矮几上坐下,掏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不着急,慢慢说,我给你做主。”
安青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小夏嘴边,也是一脸担心。
小夏抽噎了几下,断断续续说起来:“管咱们首饰店的那个汪掌柜……每次我去问他要账本的时候,他总是推辞,见我是个
丫鬟,当不得事……还说什么小姐做事就是不如大少爷能干,今天奴婢去问他要账本的时候,他照常语出轻蔑,奴婢平常受他几句奚落也就罢了,可他今日……他还……”
汪掌柜是父亲带出来的人,一直以来行事都非常得体,他手里的店铺也经营的极好,虽说几次三番为难小夏,但交出来的账本挑不出一丝瑕疵,不得不说,汪掌柜是个很有才干的人。
如今不服小夏和她,无非因为她们二人是女子罢了。
陶采薇敛起神色,若汪掌柜只是小夏说的这些问题,那她恐怕为她做不了主。
陶采薇知道小夏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天闹成这样,必然有原则以外的事情发生。
她摸了摸小夏的头,耐心问道:“他还怎么了?你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