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低下身,微微侧头,虔诚又温柔,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陶采薇瞪大了眼睛,扭头去碰他的唇时,他已经直起了身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从他身上得到满足,他执行错了她发出的指令。
她发出的指令是,吻她的唇。
夜深了,桌上只剩残羹冷炙,大多数人都已经从酒局上退出,甘拜下风,俯首称臣。
不知是第几个舅舅,第几个表兄,拍着他的肩说道:“对于你要当我外甥女婿/妹夫这件事,我没有任何意见,不喝了不喝了,喝不动了。”
崔鸿雪仍屹立着,拎着酒坛子:“还有谁?”
所有人都已经退下去了,符老爷子拄了拄拐杖,语气威严摄人:“还有我。”
陶采薇站起身:“外爷,不可。”
符皓轩哼了一声,瞥了自己外孙女一眼:“你是在心疼这小子,还是在担心我老爷子。”
陶采薇拧着眉:“外爷,我当然是在担心你。”
崔波该如何跟他喝?这是无解的局。
喝趴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可符老爷子硬要上,他年轻时候的酒量可不小,符家每个人的媳妇儿都是这么娶回来的。
崔鸿雪绷紧下颌,这一局他不想让,可若是符老爷子就是不认输呢?
他既然会为了一些事情放弃陶采薇,今晚,难道会抵死也要拿下这一局吗?
这一局的意义,他说不上来,好像没什么意义,但在他心里,像个秤砣一样,有千斤重的意义。
他自顾自地宁愿丢了半条命,也要走完这娶她的九十九步,他也明知最后那一步,他要反着走,一步踏回原地。
他举起酒杯,目光挪向符老爷子,坚定又执着:“晚辈先敬您一杯。”
黑夜里弦月如钩,冷月闪烁,伴着含有丹桂香气的凉风,山间的风很难用一种独有的气味形容,是那种混合着青草、泥土、野禽的味道,还有符家处处升起的炊烟。
符皓轩最终仍是让了。
他捂着胸口道:“我年纪大了,喝不过你,就先这样吧。”
他放下酒杯认输,纵是刚刚还在担心外爷过量饮酒的陶采薇,此时也能看出来,他压根就没喝多少。
今晚的种种杯光盏影从他老眼前闪过,他就用他那一双因衰老而显得浑浊的眼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两个人看似一个是颐气指使的大小姐,一个是卑微恭谨的男仆,实际上,崔鸿雪从未被陶采薇拿捏,相反的是,他这个外孙女,过了今晚,宝珠啊,她走不出来了。
今晚这局,他让着他,希望他能领情,这也算是自己为了外孙女,再多争取一下。
崔鸿雪醉醺醺回了房间,他是真的醉了,那副身躯站在夜灯底下,背后挂着一轮弯弯的冷月,显得他孤独又挺拔。
他是醉了,但他走路的步伐很稳,他不会像其他醉汉一样,歪歪斜斜地走着路、撒着酒疯,他仍然在维持他的风度。
只是他的发丝散乱垂着,垂在眼前、颊边,衣裳松松垮垮系在腰间,领口却还是紧紧拢在脖子上。
外表看上去,他还很清醒,但若是有人跟他说话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给出什么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陶采薇跟在他身后,看他进了房,他们两个在溪川的日子里,虽说名义上分了两间房,但崔鸿雪每晚都在她的屋子里过夜。
陶采薇不再是小孩子了。
崔鸿雪走进浴室里,对着铜镜,看了自己很久,他的神色痛苦,眉心纠缠,他的心在挣扎,喊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名字:“陶采薇。”
陶采薇倚在门框上看他,只觉得他喊自己的声音痛苦极了。
她上前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他的腰很细,但并不软,就这么一个细细的腰肢,仿佛能爆发出无限的力量。
崔鸿雪任由她抱着,什么话也不会说。
她要接吻,他便转身埋头亲她。
从唇珠开始,由浅入深地磨。
她轻而易举地挪开唇,拉住他放在她脸上的手,神情认真:“崔波,你现在清醒吗?”
崔鸿雪愣了愣,似乎是在脑海中尽力搜寻着自己是否还清醒的整局,随后僵硬地点了点头:“清醒。”
他埋头浅浅磨着她的唇。
陶采薇始终睁着眼睛,旁人看了,只怕会以为她难以陷入这场含糊暧昧耳鬓厮磨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