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金银用啃干净的光骨头指了指那只鸡:“那不还有个腿儿嘛,妍妍才没那么小气,是吧妍妍。”
陶金银将目光挪到蒋青妍身上,忽然愣了愣,开始慌张起来:“你你你,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不会是刚哭过吧,那他可闯大祸了,他妹会让他付出代价。
蒋青妍忽然被他逗笑了:“你吃便吃了,至于怕成那样。”
陶采薇见她笑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妍妍,咱们找机会去见祁小姐一面,将此事问清楚,或许是她们家的下人传出来的,到时候将那下人发落了便没事了。”
蒋青妍淡淡点了点头。
陶金银在席上随便捡了点儿东西吃,便又回去读书了。
小夏急慌慌又跑了过来,看了眼自家小姐,又看了眼蒋青妍,一张脸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表情。
陶采薇耐心问道:“又有何事?”
“小姐,府城刚传来的消息,祁小姐当众宣告,她喜欢看杂书,尤其是《牡丹亭》,还当众念了一句……”
“念了句什么?”
小夏看了看周围,支支吾吾地,小声复述:“良辰美景奈何天……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陶采薇愣愣的,没听懂,她侧头望向蒋青妍。
蒋青妍喃喃道:“世俗公认的淫词艳曲,她就这样念出来了?”
陶采薇侧头,细细琢磨这其中滋味。
小夏脸色复杂:“如今外头倒是不说蒋小姐坏话了,都议论起祁小姐来了,不过祁小姐是知府家的千金,那些人便是想议论声音也不敢说大了。”
陶采薇道:“我越来越猜不透祁小姐了,此事比她宣扬妍妍之事还要让人匪夷所思。”她宁愿相信妍妍的事情是祁小姐闹出来的,也不愿意相信祁小姐当众念了一番淫词艳曲。
蒋青妍痴痴地望着席上餐盘,情绪比刚刚还不如。
小夏道:“此事千真万确,祁小姐的母亲当场晕倒了,如今府上正叫了大夫医治呢。”
陶采薇伸手护住蒋青妍,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若说朋友,大家都能当朋友,若说知己,陶采薇是真的觉得,妍妍与祁小姐更能成为知己。
蒋青妍把住陶采薇的手,只听她喃喃道:“薇薇,我觉得祁小姐此举,是为了解我之困。”她言语坚定,已是认定了此事。
陶采薇怔怔望着前方的空气:“可是,为什么呢?”什么样的友谊能让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祁小姐名声的贵重程度,可比她们俩加起来都要高,她本身就是一个极爱惜自己羽毛的女子。
蒋青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祁凌雪在母亲的房前跪了一夜,跪得满头落叶,夏日轻薄的衣物下膝盖黑青,远远看去,那道昏黄院子里的身姿摇摇欲坠,与树上将落未落的树叶没什么两样。
她再也不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别人口中的她。
自祁太太被她气得晕过去到现在,祁太太已经醒来很久了,而她一直跪着。
可祁太太心口的气啊,那是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旁边嬷嬷提醒道:“太太,再让小姐这么跪下去,恐怕会伤了腿,要是以后走路不好看就不好了。”
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她这才起身,踱步到女儿身前,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声是我费了多少心血经营出来的,你三言两语便能毁了!”
祁凌雪不答话,只弯下身子去磕头。
“你知不知道我已打算启程去京城给你商量婚事了。”
祁凌雪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她只是不住地磕头。
祁太太望着天长恨:“那可是全家!全修杰年未至三十已入内阁,必能成为将来的首辅。”她又垂头看向女儿:“全家满门清流,家规森严,如今你叫我还有何脸面去帮你说婚事。”
良久,她才从女儿口中听到一句话。
“母亲若是不在外散播蒋小姐的谣言,女儿何至于此。”
祁太太气急之下一巴掌挥了过去,怕毁了她的面容,又在脸颊处堪堪停住。
“你现在还学会顶嘴了?看来我就没冤枉蒋家那女子,你来了河首府,不与官家小姐玩,倒与那些商户家的粗鄙女子相交,便早晚有学坏的一日,看看,如今报应到了吧。”
祁凌雪彻底闭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祁太太出来本是想叫她起来的,可看她这副样子越看越气。
“若是那蒋家丫头不给你送来这些书,我也找不到攻讦她的理由,说到底我也没冤枉了她。”